9.第9章 祭奠(1 / 2)

次日早起時,晨霧稀薄籠著天地,不至於看不清,又總覺比平時遠些,讓本就有心事的人心中和揣了個貓兒似的,不算煩悶,但也不得心定。

一身素服的弄月挽著個竹籃自後門出去,沿街走過十字路口,再過一座石橋,到一戶人家門前,沒等敲門,門已經開了。

一個四十多歲的胖婦人手中拿著幾樣繡品,迎麵撞見是弄月,臉上立刻堆了笑:

“哎喲,弄月姑娘怎麼來得這麼早?沒人跟著?”

“賀嬸子早,”弄月淺笑,將挽著的籃子上的布掀開一角,裏麵是個金線織成的幔帳,央道,“昨夜收拾東西時,發現這幔子不知幾時勾了線,想著嬸子針線最好,所以來求求嬸子。嬸子要去繡房?耽誤嬸子營生了。”

賀嬸子聽她有求,哪兒還管其他,立刻讓她進院坐下,嘴裏還笑說:“大小姐的事情最大,自然緊著姑娘先來。”

說罷,還要端茶遞水的,弄月謙讓一番,便坐在了院中石凳上。

她性格安靜,待人溫柔,是與傅瑤君從小到大的情誼,兩年前起更成了傅瑤君身邊的大丫鬟,所以族中旁係、仆役、各店鋪夥計有事,搭不上長房,就會求到她處,最後或多或少總能有些好處。

久了,這些人自然也會將族中各家的事情漏給弄月,反成了傅瑤君的耳目。

賀嬸子就是其中之一。

賀嬸子是傅族長家繡房大夥計的媳婦,她男人雖然很受族長家重用,但她針線好心眼兒多,還是靠著同鄉之情搭上弄月,借此偷偷接些長房繁難針線活計,補貼家用。

畢竟人人都明白沒有長房,傅家不過就是城中普通富戶罷了,而長房就算現在大老爺沒了,不還有個做大官的二老爺嗎?

而這幾年賀嬸子偷偷接長房的活兒,私房都攢下了三四十兩,自然更奉承弄月,眼下邊打開幔子查看破損處,邊說弄月:“我瞧著那天在街上看見大小姐出城去,都瘦了。今天再看姑娘,臉上的肉都沒了,還是要寬心節哀才好。”

弄月輕歎一聲:“三十多年前的事情都翻出來了,如何寬心?”

賀嬸子忙寬慰她,隱晦地說了幾句東家的不是,手上活不停,聲音壓低了道:“不是還有二老爺嘛?橫豎大小姐不會吃虧的。”

弄月神色黯然:“二老爺如此被政事絆住,哪裏能照管到眼前?大小姐昨晚氣得,到三更才睡著,還做了噩夢。”

賀嬸子忙寬慰她:“二老爺就算人在京城,心也是在家中的。之前那個喜哥兒回來代二老爺上香時,我家那口子還看見他和我們東家說話呢,想來也是敲打他們。不過東家那屋人多口雜,許真是想討好大小姐而已,就是主意,是蠢些。”

喜哥兒?雲喜?

弄月指尖輕顫,麵上卻沒帶出來。

真的被大小姐說中了。

隻是還沒等弄月細問,外麵街上忽得又亂糟起來,緊接著就見一個剛留頭的小姑娘跑進來:“娘——”

話音未落,看見弄月坐在這兒,忙停步,縮手縮腳地往後站著,動著唇,小聲說了句:“弄月姐姐。”

賀嬸子忙嗬她:“跑什麼?驚了姑娘。外麵怎麼了?”

那小姑娘忙指著長房的方向,磕磕巴巴地說:“有,有個什麼王爺,抬了好多東西,去,去鐵匠街了呢……”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弄月卻知道是哪個王爺,是真被驚了。

她想起了佩玉昨夜偷偷和她說過的話。

難道王爺真的去……提親了?

鐵匠街上,一個從沒在城中出現過的年輕人,十八歲上下的年紀,長得明眸皓齒,膚白貌美,雖身子有些消瘦,又著一身素服,但舉手投足、邁步之間,就是能讓人感到一股子壓人的端方貴氣。

而這個年輕人身邊一左一右,跟著個胡須花白的文士與帶刀侍衛,後麵則是個小廝領著十二三人——除了幾個生麵孔外,大多都是知縣家中的雜役——或擔著或捧著許多奠儀,浩浩蕩蕩地就走到了傅家長房門前。

那個胡須花白的文士上前一步,對著門上的春伯客氣道:“老伯,這裏可是傅公伯恩府上?”

伯恩,傅淵的字。

春伯已經被這行人的氣質鎮住,本就佝僂的身子更彎了,拱手道:“貴客安,不知貴客姓甚名誰?識得我家老爺?”

那文士道:“老伯,這位是懷王,聽說傅公夫婦遇難,特來祭奠。”

春伯以為自己聽錯了,跟著隊伍看熱鬧的百姓,也以為自己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