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相憐(2 / 2)

周圍人看得興致勃勃的,一時間水路石橋上,都有人在看。

不多時,又有傅家一些掌櫃賬房們擔著賬本來,有人套近乎要來問,有年老的掌櫃麵露鄙夷但不說,倒是其中一個年輕賬房冷聲說:“不過是三十多年前的舊事,重演一遍罷了。”

說完,他還衝著族長一家落荒而逃的背影,用力啐了一口。

圍觀百姓有知道舊事的,已經開始搖頭歎說“傅家族人,是欺人太甚了。”也有那新來者不知舊事的,左右打聽,立刻就有人和他們說了。

“三十多年啊,傅家大老爺還是少爺……”

“傅淵,是忠厚之輩。”

客棧中,葉書白如是評價傅淵其人。

客棧距離傅家不遠,外麵剛鬧起來的時候,聲音就傳過來了,而武威更已安排人盯緊傅家,所以那邊靈堂上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葉書白這邊立刻便能知道。

“既然是忠厚之輩,怎麼養出的女兒如此無禮?”鼎兒不讚同。

“她救了本王。”葉書白提醒道。

鼎兒給葉書白添茶,道:“挾恩圖報,更不忠厚了。”

葉書白坐在燈下看書,右手腕包紮著,左手裏顛著一個不大的實心鐵丸——他自幼隻讀書不曾練武,手無縛雞之力,平時連四力弓都拉不開。

懷王的手腕是因為躲避刺殺時手盾拿久了,竟然給累抻了。

正直的懷王偶爾有些好麵子,又有知縣在側,所以路上沒說,忍到客棧換好了衣服才說。

當時揉揉就能好的事兒,拖到現在,竟然得敷藥了。

武威著實看不下去了,去安排他事之前,先將這個鐵丸給他:“不求王爺考武狀元,能拿得動手盾就好。”

好脾氣的懷王從善如流,但好脾氣的懷王聽到鼎兒如此說傅瑤君,竟蹙起眉頭,看了他一眼。

“鼎兒,未見未識未知他人,不能如此定論,會失於偏頗。”

聲音清正嚴肅。

鼎兒從小跟著葉書白,聽音立刻知道他認真了,忙恭敬敬茶:“是,小的知錯了。”

葉書白放下鐵丸接過茶,喝了一口,放下茶碗後才道:“傅禦史兄弟的父親也是在外行商時遇賊沒了。族人非但逼他們母親改嫁,還把生病的傅皋和他妹妹搶走,說是疫病,把人扔到了亂葬崗上。”

鼎兒倒吸一口冷氣:“怎麼會這樣?”

“那時候傅淵也才十二歲,趕去亂葬崗上找到弟弟妹妹時,傅皋隻剩一口氣,妹妹已經沒了,再回家時,母親也受不住刺激與逼迫,投井了。”

“傅淵收拾細軟,帶著傅皋一走十年,再回來時,他已是備州首富,而傅皋也中了秀才。回鄉是因為他們找到了父親的屍骨,要送父親入祖墳。”

“傅家族人不思己過,糾纏無禮。好在傅淵有手段,讓父母入了祖墳祠堂時,也讓那些人下跪給父母妹妹道歉。而那之後,傅淵就同傅家和解了,答應今後族中幼子求學孤貧養老,皆由長房出錢。”

鼎兒聽得皺眉:“這是為何?”

葉書白歎氣,合上書:“因為傅皋被先帝點了榜眼。傅淵為了弟弟的官聲前途,讓步了。”

鼎兒覺得這個事情憋屈得很,憤憤道:“難怪,王爺說他忠厚。”

葉書白依舊端坐,看著跳動的燭火:“這不是我說的,是先帝說‘傅卿兄長,是忠厚人’。而當今也說過,傅淵是義商。”

可惜,忠厚輩卻死於非命。

“鼎兒,”他看向長籲短歎的鼎兒,“傅皋是傅淵養大,兄弟感情理應深厚,可為何傅家族人還敢欺負傅淵後人?傅家大小姐又為何行如此唐突之事?”

鼎兒意外:“王爺是說,她是在……求救?那她為何不明說?”

葉書白搖搖頭。

他不知道,但他偏能理解。

因為他自己未至幼衝便父母雙亡,因為他也曾是稚子懷寶於鬧市。

他被養在先帝膝下,說是尊貴非常,但暗中如履薄冰之艱,也是如人飲水,冷暖隻有他知罷了。

自己親得天子教導,三年才知世事人心,五年才知如何應對,至今也不過是堪堪知曉如何懸走於絲上而不敗。

而傅瑤君身為家中長姐,下麵有幼弟弱妹,忽遭信任之人背叛,隻會更慌更怕,也比自己更難更險。

他已經懷疑刺殺自己的人是傅皋,因此傅瑤君才會來救他,才會向他求救示警。

至於言語乖張隱晦,是不敢全信他這個王爺。

她說,“沒有時間了”。

想著,葉書白對鼎兒道:“準備帛金素服,豐厚一些。”

鼎兒會意,立刻躬身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