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隻要你一提自己是ChairmanMao的子民,拉美妹妹們都不在乎用身體報答一下你們。就看你們身體怎麼樣了。我看……目前就你們這些腎虧男,雖然在動物學上的分類是博士,但是沒幾個能自勃的,基本都靠助勃吧。”
大內不在乎什麼論文,也不在乎學位,在哈瓦那大學呆了半年之後,周遊拉美,從Raggi樂隊日夜不息的牙買加港口,到裏約熱內盧的張大千故居,從《春光乍泄》裏的布宜諾斯艾利斯街頭,到陰森幽暗的瑪雅墓道,飄飄何所似,蕩蕩何所愁,活得痛快。但這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生活。他是個官二代,不論怎麼起伏跌宕,他老爹上書房行走大人的積累在那裏擺著呢,他生活的底線比很多人的夢想還高。
大內還是粗中有細的,他等到其他人醉得東倒西歪,床上桌下,瘋瘋傻傻,唱念做打都上來的時候,把我拉到宿舍樓後麵的大槐樹下。
“兄弟,你別太鬱悶,老呂肯定最後還會讓你答辯的,不信你再等半個月。他丫的心眼兒多得跟蜂窩似的,對自己有利的事,你讓他殺人他也會考慮;對他不利的事,就是讓他咽口唾沫,他也嫌浪費力氣。你頂到最後,等他知道再逼你也沒有意思了,他一定會妥協的,因為這是唯一雙贏的選擇。他是個政客,我太明白這一點了。”
我也不難過,偏偏就流出眼淚來:“就算他讓我回去答辯,我也不去。我師姐說過,一群烏鴉選美能選出一個白衣飄飄的嗎?讓他請的一幫人來評審我的論文,還不如讓楊二車納姆給我打分呢。至少死得明白。”
“行啊,純爺們啊。”
果然,離教務部頒布的答辯deadline還差三天的時候,呂導來電話說,他“精挑細選”了四個評委老師,對我的論文“比較寬容”,“原則上”已經放行了,要我好好準備一下。我一聽就明白了,呂導的意思是雖然學位證你是能拿到了,但也要遭受一番他的雇傭兵的精神蹂躪,等這些精神打手完成了任務,呂導就出麵對我加以安撫,捋捋毛,喂個仨瓜倆棗的。
我是不會忍辱求他的,未待他說完,就回道:“這三天,同學的送行酒還喝不完呢,顧不上旁的。”
當真正解開這個心結,忽然發現這根本也算不了什麼大的缺憾。
這些都不是人生中最核心的。
愛情才是人生的CPU,學位隻是機箱、鼠標或鍵盤而已。
我很高興地看到,小魚和熊士高的愛情終於不再潛伏了。
雖然小魚和熊士高已然同居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但見到她我並未說破。這也有點奇怪,理論上講這本來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他們的戀愛既不存在第三者,也不存在性賄賂,但不知怎麼回事,就像地雷一樣,大家隻能心照不宣、繞道而行。
在中國,或許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古訓有點駭人,搞得所有師生戀都像亂倫。
於是可以理解為什麼魯迅和許廣平直到結婚之後,很多人才知道兩人原來悶愛了好久,即便結婚了,很多原來的朋友都不忘射出幾支冷箭來。
或許這種古怪的氣氛讓熊士高覺得不能忍受了,於是悍然公布和小魚的訂婚日期,好像要昭告天下,讓明裏暗裏的議論失去遮蔽,對謠言最好的消毒方式就是公開。我當然支持磊落的熊老師。
在熊士高從屏風後麵抱出明月花蕾般的小魚時,我差點忍不住眼淚,幸好師姐正在羅馬呢,否則又得揶揄我吃不著葡萄說是酸的。當然不是這麼回事,我現在感到的不是酸澀,而是一種溫暖和甜蜜,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妹妹被幸福的花朵簇擁著一樣。我也不知道這種心態是什麼時候變化的,從假想的戀人變成了我假想的親人。
我聽見身後有女生說:“看把她幸福的,高校版的灰姑娘。”
我沒有回頭,誰說的無關緊要。
當暗處的中傷被曝光到太陽下,就會變成嫉妒,但嫉妒的人並不會真正傷害別人,隻會讓自己變得可恥。毫無疑問,這些女生裏有很多希望熊士高懷抱裏的人是自己,盡管她們沒有一個人真正像小魚那樣懂得如何愛熊士高;人群裏的老師也一定有很多希望小魚依偎的是自己,但我覺得,他們這樣的想法大多出於虛榮而非愛。
在老師裏我看見了呂導。
聽師姐說,因為這一輪的重點學科京華大學中文係顆粒無收,校領導很光火,實際上已經定下了呂導明年任期一滿絕無可能連任。他的政途已到了窮途末路,就像他曾經濃密的頭發,如今竟然掉得厲害,露出一大腦門,演清宮戲直接戴辮子就行了。想想他當初逼我論文共同署名,其實並不是為了自己多發一篇文章,確實是為了給係裏爭奪評選重點學科增加籌碼。
他看見了我,問我師姐怎麼沒來,我半開玩笑說,我失學失業,她得忙著掙錢養我啊。
呂導淒淒艾艾地看了看我,握住我的手:“我當時給教務部寫了封信,把你答辯的日期推了一年。你還有機會。我今年底就辦提前退休的手續,我跟學校談了,力推熊士高做下一任係領導,到時候他來主持你的答辯,也算正本清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