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化神奇為腐朽(1)(3 / 3)

“知道了。但還是會上的。我已經跟老白解釋清楚了。”

什麼?還要上?“那——署誰的名字呢?”我終於忍不住了,隻好露骨地問他。

“當然署我的名字了,論文是我指導的,我還給你那麼多修改意見。沒有我,你那篇文章是慘不忍睹的;沒有我的關係,別說是國內最好的期刊了,就是地方學校的校報都不理你的。你跟胡蝶這麼久,為人處世的聰明還要多學啊。”

“可是,”我被他噎得有點口吃了,他竟然能這麼大義凜然地說出這種歪理邪說來,“這篇文章是我的,就跟我的手和腳一樣,別人幫我剪剪指甲不能就變成他的了。更何況,我根本就沒按照你的意思做任何改動,真的,一個字都沒改。您看到我的修改了嗎?”

呂導鎮定地冷笑著。“小熊,我給你一個你無法拒絕的建議。我現在已經是國內文學社會學的著名學者,今年國家就要評選新一輪的重點學科了,我會傾全係之力申報文學社會學,熊士高幹不成的事情我能幹成。到時候,我可以把你留下來任教,你知道我們係已經好多年不留本係畢業的學生了。但我留你,為什麼?因為我會跟學校說,你特別優秀。熊士高當初跟我說要成立這個教研室,但根本就沒你的份兒。關鍵時刻,你就知道誰是你真導師,誰真心疼你了。”

呂導的鬥爭經驗的確是豐富啊,我如果再聰明點,在那一刹那肯定就會繳械了。要知道留在京華大學中文係任教是多麼榮耀的一件事情,這可是現代中國眾多大學者們曾經執教過的地方。更何況現在的就業是什麼態勢?全世界的海歸都往回跑要在國內爭奪一個教職,在這四海歸一的局麵下,土鱉們被打得落花流水,漂在社會上,北漂如今基本上都是高學曆的北鱉了。呂導開出的誘餌的確是很難拒絕的,我在那一刹那也無語了。

呂導立刻趁熱打鐵:“你怕我說話不算數,那好,咱們再約一次,你讓胡蝶一起來。我在你師姐麵前從來不放衛星的,更何況你倆——我早知道了。退一百步說,我也不是非你這篇文章不可,我在好幾個會議上都宣讀過這篇論文,的確非同凡響,出盡了風頭。圈裏的人都知道是我的研究成果。我現在就算跟人說這是你的,你知道人家怎麼想嗎?我告訴你,人家隻會以為我這是在提攜自己的學生。”

這話聽得我一陣冷一陣熱的。

看我憋了半天沒說話。呂導又換上和悅的一張臉,探著身子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學術學術,隻有學沒有術也是不行的。學上,我相信你能自力更生,可是要說這個術,那你確實還得跟為師我好好學學啊。”

我猛地站起來,他撐在我肩膀上的手一滑,差點沒從椅子上趴下來。

“呂導,這學術二字,術我是學不來,但至少還能做個學士,可是要沒了這個學字,隻能是個術士了。不管別人信不信那文章是我的,但我隻能在我的論文上寫我自己的名字。”說完我就轉身而出。

就聽見身後呂導陰沉地叫道:“好,你要做學士是吧。很好,你不是已經拿過學士文憑了嗎,那博士學位拿不拿就無所謂了。我成全你。”

他的話就好像追擊而來的重拳,砸在我心上。

一出中文係大院,正看見師姐在草坪上等我呢。

在草坪上,我和師姐牽著手靜靜地走著,鴿子一樣巨大的玉蘭花被風一瓣一瓣翻掉。我跟她說談話的後果是多麼嚴重。我抓著她的手,心裏還是感到有些哀傷:“在這個大學裏混了八年,本以為用個畢業證作為結束。可是連這個看來都沒有了。鞋可以沒幫沒跟沒鞋帶,但不能沒鞋底啊。”

“我可以證明,你就是這個大學最好的學生。胡適當年也沒拿到哥倫比亞大學的畢業證。”

“嗬嗬。拿破侖是個矮子,但不是見到個矮子就是拿破侖啊。”我說。

“拿破侖是個英雄,因為他知道自己真正要什麼,即便為此要放棄很多。”師姐說。

“那我要什麼呢,現在我連學位都拿不到了,沒有機會進入體製內,成了這個學術界的局外人了。”我說。

“你也說得太嚴重了,最終要靠實力說話,呂導自己能混多久還成問題呢。這次重點學科評選我係如果真的裸奔,他就得收拾收拾私奔去了。學術終究是要搭錢搭時間的,有人不是說哲學起源於閑暇嗎,是地道的貴族學問。你命好,嫁給我,衣食無憂,正好可以把自己獻身給學術。”師姐說。

“什麼?我嫁給你,你不要太囂張,我端的要娶你。”

可是要娶師姐,那不是隻是說說的。我身無分文,原來和她拌嘴還能住學校宿舍,這一肄業,就隻能住師姐那裏了。在這條件下,說是娶,實際上還不是嫁嗎?

那段時間大概是我最鬱悶的時光。

五一之後,大多塵埃落定的同學們開始紛紛答辯。答辯就像出恭一樣,關鍵在於事先的疏通工作,通則不痛,老師和評委的思想做通了,餘下的工作就如同坐在馬桶上一樣痛快。這也是學生們和導師最親密的時期。三天一送花,五天一喝茶,閑裏偷忙去卡拉。

而我成了最大的看客。

去了拉美一年的大內回來了,大家夥又聚在一起了。

大內黑了也瘦了,但看起來明媚燦爛了,怎麼看怎麼有點拉美帥哥的味道了。

“我靠,你在那是勞改了,還是做男妓了,怎麼被掏成一張相片了。”夏喜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