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我會用謊話來保護你(1)(2 / 3)

熊士高拋出的條件是要成立這個教研室,明年就得進兩個人,組成一個國內最強的研究團隊。事情本就該如此,沒有金剛鑽怎麼攬瓷器活呢。但呂導敏感的鬥爭神經立刻就被觸發了:其一,每年係裏的用人指標都很珍貴,這可是呂導揮舞權力大棒的獨舞場所,他今年要進的人心裏都安排好了。大師兄餘杭生甚至早都把自己的東西堆到他未來的辦公室裏了。其二,熊士高要進的這兩個人,一個在康奈爾大學,名重於歐美,一個在廣州,蜚聲於海內,這兩個人一來,加上熊士高那真是三座大山,巍峨聳立,把呂導等人襯得像一群侏儒。尤其是康奈爾那位,據師姐說因為在一個粉絲眾多的學術網站上曾經不點名曝過呂導在美國做訪問學者時的一些糗事,呂導曾在某聖誕節的時候給他寄過一次“賀卡”呢。這是呂導認為自己一生當中幾件永不公開而師姐卻知道的秘密之一,賀卡裏夾著一張手紙,上麵抹了一點棕黃的花生醬,酷似從便紙簍裏拈出來的,呂導在賀卡上寫著:長舌後,請用此物清潔口腔。

當然,熊士高未必知道這些事情,他是用心很正的那種人。但因為呂導的心是邪的,所以就把熊士高的心思想歪了,尤其是當他本來就沒打算正經弄一個文學社會學教研室,而隻是借做一個招牌,想誆一個重點學科回來,他就在心裏把熊士高更加妖魔化了,以為熊士高是成心作壁上觀,甚至落井下石。

熊士高因為本來也沒指望呂導能答應他的條件,所以也沒什麼失望的。他正忙著和著名的滿文化學者渂寧一起解讀我們從含袞那裏帶回來的三十多張羊皮卷子呢。渂寧老先生是低調的清朝宗室,從來不說自己姓愛新覺羅。他從小跟著大清禮部遺老學習滿文,今天,絕對是無出其右的滿學大師。不過他住在什刹海北麵的老宅子裏,早上豆腐腦,晚上冷水澡。既不上電視教育大家學習人生哲學,也不接受任何關於回憶清室遺族的芝麻穀子的稿約。而且老先生出奇地謙虛和嚴謹,因為這些羊皮滿文不是高雅莊重的廟堂文字,而是民間傳唱的野歌散調,老先生希望要請真正的薩滿藝人來一起切磋,而且路費他來承擔,到了北京食宿就在他家,不給熊老師添麻煩。

我們馬上就想到了含袞。可是當我聯係烏查寶力高時,聲音洪亮的呼麥大師忽然低聲說含袞已經死了,聲音很低卻很沉勁,好像壓抑著凍結的憤怒。問他原因,他沉默了片刻說,“意外自然死亡”。

這很矛盾,什麼叫意外自然死亡呢?

但寶力高告訴我,那就是吉陽公安局去年給出的官方解釋。

我們撥小鬆花的電話,卻一直說無法接通。

無奈之下隻好動用師姐的關係了。

師姐聯係郗市長,他說他問過劉派,小鬆花請假多日了,不知道哪裏浪去了,沒準兒過幾天回來,用劉派的話說,她想退出舞台。人家齊達內掛靴,她打算“掛臉”。

我們正等待著郗市長傳來小鬆花的消息,卻很快等來了郗市長車禍喪生的噩耗。

肇事者逃逸中,隻有那天夜裏同行的劉澎說,在一個紅燈路口,一輛卡車從側麵撞上來,他當時在路邊鬆樹後麵方便,而郗盛品卻坐在車裏……

這命運的殘忍,足令人無語了。

我在吉陽的幾個民間論壇上都看到壇主首頁上巨大的悼念圖片、很多網友悼亡的帖子。我知道,這些絕不是當地政府雇來表達民情的“哭托兒”,也不是隻通過當地新聞了解公仆的淳樸百姓。其中的一個被狂頂的帖子來自一個“退休雞工”的網友,她說自己經曆過吉陽政府幾代班子的掃黃打非,但每次被嗚嗚叫的警察拉走後,到了城外,交了銀行卡和密碼,就又被拉回來,繼續投身雞情澎湃的工作。隻有在郗盛品這幾年,才真正弄了一些靠上半身工作的行業,她是寧願去度假村做衛生間保潔,也不想再回到燈火通明的廣場上釣客人了。

但我也看見個別帖子提到,“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常和劉澎劉派這等人在一起,難免會被殃及池魚,誰敢否認那卡車可能本來是想撞死劉澎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