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在北京待過一年,那是工作需要。之前之後都一直在上海。
我緊緊攥著那信封。
心跳驟然加快。
大熊:
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寫信了。
如果還沒有盡快得到你的回信,我會答應老聶的求婚。那時候我將成為他的妻子。無論如何,身為人妻的基本原則我是不能不遵守的。從此我們將不可挽回。
或許你不覺得這對你是種遺憾。你是月亮,每個池塘都心裏裝著你,可你的心裏並沒有池塘。美國人的研究說月亮上沒有水沒有花草,隻有岩石和戈壁。就像你的內心一樣嗎?
我曾經不斷地問自己,是不是我哪裏不好讓你下不了決心和我在一起。
我是個演員,我也很善於表演。
但我也隻演過一部電影。而且沒有這部電影,我們也不會認識。
或許這短暫的銀幕經曆就是給我們提供一個緣分。自打在你們學校的湖邊你第一次握住我的手,我就在心裏決定不再做演員了。
我明白,你不會接受一個女演員的生活方式。
在我心裏,隻要我們在一起,那都不算什麼大不了的損失。
我就是回上海製片廠跟領導說明我的意思。
結果很費了一番周折,簡直把整個製片廠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得罪光了。
但我一想到你在北方正等待著我,我就有勇氣那麼堅決。
可是我一回來就發現你身邊已經有了別的女孩。
我隻不過剛剛離開你兩個禮拜而已。
你讓我住在你家裏。你真的很好。也幸虧如此,否則我已經進退無地,站在長安街上不知所措。
但是我不是衝破一切回到北京來借宿的。更不是天天看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去約會別的女生的。我跟你說我們要結婚的時候,你的眼神好像看見了飛碟。這真的把我嚇壞了。
你要知道我已經為你失去了一切。但我知道我是等不來了。
那天晚上你醉醺醺地從外麵回來躺在沙發上哭,像一隻受傷的小狗。
你神誌混亂地告訴我,梁詠旗跟你攤牌了,徹底拋棄你了。你錯過了一輩子真愛的女孩。
你知道你有多殘忍嗎?即使你是神誌混亂,即使你是在說夢話。
你的女朋友很多,我從沒介意過,因為我和她們是不同的。
我是認真的。我改變了我整個的生活來適應你。
她們為你做過什麼?梁詠旗為你做過什麼?
我知道我隻能離開了。
我垂頭喪氣,像一個被抓的通緝犯一樣回到了上海。連親爹親媽都不正眼看我。上海人本來就勢利。幸虧有老聶。但我到現在還在猶豫著。
我猶豫著你會不會突然出現在上海。你有時候會這麼衝動的。
你或許會意識到我不辭而別時的哀傷,你會為此心軟的。
但沒有。我就希望你能回封信。也沒有。或許我想可能是寄丟了。我又再寫。再再寫。後來我自己都不敢寫了。怕你一看見這個地址就厭煩地扔垃圾箱了。
我甚至還打了一次電話。保姆說你去了德國。
那一切都來不及了。並不是因為擔心他的等待會過期。而是……
我寫這最後一封信。如果你從德國回來能來找我,那就是我最大的驚喜。為此我仍然會像以前一樣堅定果斷。
蕊
九月初三夜
可憐九月初三夜,蕊的眼淚像冰海裏寂寞的珍珠,絕望的愛情像斷了弦的弓。
一個叫蕊的女孩——那也是我媽媽的名字。
最後嫁給了姓聶的人——那也是爸爸和我的姓。
住在胡家彙清廉巷——那也是我童年住過的地方。
不是我媽媽還會是誰呢?
“又是一個癡情女,而且連信封都沒拆,估計大熊那段時間在德國,保姆就和別的信一起收拾起來,估計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有這封信呢。”李玄說。
雖然家裏沒有母親年輕時的照片,櫃子裏也沒有年輕時的影集,但即使沒有這封信,也不難看出來這個女孩就是當年的媽媽。
隻不過我心裏麵在聲嘶力竭地抵抗著: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怎麼會這麼巧,怎麼會這麼慘?
我輾轉反側,直到後半夜真的是難以忍受,隻好給胡蝶打電話,她說正準備收拾行裝去東北幹一票大活。她問我是不是碰上人生大問題了。
“假如有一個人曾經欺騙過你母親,你怎麼對他?”我說。
“你是說我老爹?說是比我媽大兩歲,實際上小三歲。”
“哦,我說呢——你們家的取向好像是家傳呢。不過你這是在打岔,我真的是想聽你的想法。”
“騙得慘不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