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男人吃軟飯沒什麼不好(三)(2)(1 / 3)

“先是怕得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後來隻在想你,忽然間就如同一刀砍斷了石頭,露出裏麵包著的玉石。不忍受這麼一刀,還真不知道自己這輩子幹嗎來了。”

“那——你是幹嗎來了?”她溫柔地問我。

“就是為了碰見你,讓我平淡的生活有了意義。”我說。

我們輕柔地擁抱在一起,床頭梔子花的香氣,沉靜而又濃烈。

又混雜著醫院裏特有的藥味、她手腕上的石膏味。

“不論明天碰到什麼,我都不會絕望得像死了一樣。”她說。

“真慶幸,我們能提前這麼多就明白了命運的安排。”

“永遠不離不棄……”

“永遠莫失莫忘……”插播小魚的故事三

熊語錄:在漫長的黑暗裏,酒把自己釀成了光亮。

給瑪雅整理回憶錄的工作延續了兩年多的時間。

她真的和那些順嘴口述的老糊塗不一樣,口述不是漱口。每天晚上我估計她熄了燈之後都是躺在床上螞蟻一樣拚接零散記憶裏零散的細節,然後打腹稿,當坐在我對麵的時候,她說的事情流暢完整,幾乎不怎麼需要重新安排和整理了,越到後來越如此。以至於聽完了,我托著兩腮好長時間醒不過來,真是像李商隱說的,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有的人的回憶錄好像是掉皮屑或出汗,瑪雅的回憶錄好像是掏空了她的身體。直到回憶錄完稿那天,我忽然意識到,她靠在椅子上,有種心事已了、此身可拋的感覺。

晚上,熊士高來給瑪雅慶祝。聽瑪雅說他已經和彭香阮分手了。但當他來的時候,陪著他的是一個更年輕的女孩。她叫譚新眉,是演話劇的。熊士高說她的聲音很好聽,還讓她給瑪雅讀了半個小時的回憶錄。她的聲音的確很好聽,而且也非常貼合文字裏麵的感情。這很不容易,畢竟比我也大不了一兩歲,又不像我和瑪雅生活了這麼久。“原來在學校裏的時候,經常排練前半個小時給我劇本,然後就得上了。我得像吸毒那樣快地進入狀態。”她說。

“你這麼有天賦,演電影更有前途吧?”我說。

“電影圈裏要麼床規則,要麼錢規則,我有的我不願給,我願意給的我又沒有。”她無奈地說。她爸爸是之江大學的教授,是個道學先生,從來不把演員叫演員,一概呼為戲子。

吃完飯,熊老師說譚新眉要指導他學怎麼發聲,於是他挽著譚新眉走了。我在閣樓上望著他們,心裏一陣陣地,像遭受靜電的刺激。為的不隻是失落。戲子戲子,其實並不戲自己,而是戲別人。你自以為人生如戲,想與她們共同沉醉,那就太一廂情願了。戲子勢利如命,為了名利是沒有什麼不可犧牲的。前段時間讓熊士高特別狼狽的“墮胎門”不就是典型的戲子無義嗎?在廣州期間一直以來的疑惑竟然延遲了這麼久以這種方式真相大白。熊士高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就“被父親”了。許格菲為了鹹魚翻身,還把自己的視頻公布出來,把自己塑造得很悲情,讓我本來對她還有的一點同情掃蕩一空。她既不在乎自己被呂品和餘杭生作為校內權術鬥爭的工具,也不在乎熊士高的感受,反正隻要她能紅,她不會顧忌是紅斑還是紅腫的。熊士高也無需解釋了,網上的“打熊”哄客們早有了定論:事實勝於“熊”辯。

彭香阮雖然唱功平平,但被一個台灣公司包裝成“性感版《牡丹亭》”的女主角就火了。然後毫不猶豫地蹬開熊士高去搞“兩岸關係”了。眼下這個譚新眉,毫無疑問也是在京華大學這個平台上伺機尋找跳板呢。

我胡思亂想著,無端地為他和那些戲子一起荒廢自己的生活而失眠。

忽然聽見瑪雅咳嗽起來。她這半年身體急劇衰弱,好像每一次咳嗽都把一些生命力損耗了一樣。

我起來給她去藥店買了些川貝枇杷糖漿。

午夜的時候,不但沒有絲毫好轉,反而還發起燒來。

我看見冰涼的汗珠從瑪雅發際和脖子的細密皺紋裏湧出來,彙聚、流淌。

她隻是說用濕毛巾涼敷就好,明天一早就沒事了。

但我很怕延誤,畢竟七十多歲的人了。

我猶豫再三還是給熊士高打了電話。

“好的,我馬上開車過去。”熊士高說。

我忽然聽見電話裏還有一個女人惺忪撒嬌地說話:“別出去了,你不去會死人啊!”

電話就掛了。

OMG,譚新眉真的指導到床上去了。

不愧是“花”劇演員。

五分鍾後,他就到了。

他頭發有點亂,襯衫的一個領子一邊朝外一邊窩在裏麵。

他把瑪雅抱起來。

在醫院裏,瑪雅昏沉沉地睡去。

我和熊士高坐在午夜醫院寂寥陰森的過道裏,他很細心帶來一條薄毯子,我圍著豔麗的毛毯坐在長椅上像一隻迷惘的大鸚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