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我媽媽為這個人拋棄事業,拋棄成為明星的前程,和單位和家人決裂。”
“停——愛得也太沒底線,不是歇斯底裏,就是正版花癡。那個男的不還給她一個腎,她肯定沒完。”
“她隻是想嫁給他。”
“——他有不娶她的權利。”
“好嘛,男人最喜歡全世界的女人都像你這麼明事理了。”
“我也很同情啊。可是別人的同情再多也不能兌換成自己的幸福。女人的愛就是拿著刀鞘尋找注定的那把刀,不是將那把刀當成鑿子把自己摳成鞘,那自己是很痛苦的;也不是讓那把刀打著卷裝進鞘裏,那會讓他很痛苦的。”
“可是誰能把握那種微妙的緣分呢?或許那把刀上了幾層鏽,沒有極端的敲打,鏽是不會自己掉的。”
“每頭驢都喜歡草,但絕不是馱在它背上的那捆。所以實在要抉擇,與其讓愛變成負擔,倒不如留作懷念。”
“總之,你對騙子沒有譴責。”
“騙子容易揭穿,如果是女人自己騙自己,那譴責別人隻不過砸碎鏡子自己聽個響而已。如果真是我媽,我勸她別給愛情打太多白條。”
雖然什麼事在胡蝶處理起來都如同庖丁解牛,該怎樣就怎樣。但我卻一時無法自拔,為什麼媽媽偏偏愛上了我愛的人呢?我也明白,其實我應該問自己,為什麼偏偏愛上媽媽愛過的人呢?本來也隻是一個學生對老師的幽懷愛慕,可是命運偏偏讓這個戀情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前傳。這是媽媽和我的陷阱,命運在坑邊掩口而笑。
我不再去他那裏,也不接他的電話。去看瑪雅之前也會在醫院樓下給護士先撥個電話,確認不會碰到他。我偶爾忍不住透過槐樹看見熊士高家的燈光徹夜亮著。他似乎已經感覺到我的異樣,打過兩次電話我沒有接之後,就沒有再聯係我了。無可奈何的流火長夜啊。難道他從沒有感到我的麵孔似曾相識嗎?我守著這邊的窗子,忍受著夜色向我深處腐蝕。
有一天,我被同宿舍的小鳳仙拉著,跟京大的愛鳥協會去給校園裏的流浪貓做絕育,而野貓最多的就是瞬園了。在食堂門口,小鳳仙一定拉著我在那裏招募誌願者,目的是給瞬園的野貓做絕育。他們在海報上寫著“愛它就給它絕育。”
有男生跑來問我:“是不是隻針對那些生過一胎的貓呢?”
小鳳仙搶道:“貓生育不論胎論窩。對貓不實行基本國策。”
“也太殘忍了。處貓也要被淨身嗎?”
“那你能準確分辨哪隻貓是處貓嗎?”
“不能。”
“那就沒辦法了。該紮就紮,見了就抓。”
我們戴上皮手套,攥著貓糧假裝去喂貓。
抓到一隻,就抱進一個紙箱子裏,那是個臨時的手術室,小鳳仙的男朋友大田是醫學院外科的學生,今天都由他來操刀。
“哇,你行嗎?”我問。
“小case,再說人的結構比貓複雜多了。”他說。
一隻金黃色大狸貓東躥西跳,誰都搞不定。
“一定要淨了這家夥,它可是這園子裏的貓王,每年開春,它叫得最凶。超生主要就是因為它。”一個男孩說。
大家圍追堵截,那貓就鑽進熊士高家的院子裏去了。
“小魚,你跟熊老師不是很熟嗎,你進去把貓抓出來。”
“我不去。”
“為什麼?”
“怕他說我們閑出毛病了。”
“這不是閑。防止貓害,人人有責。貓製造噪音、脫毛、到廚房偷食物、攻擊小孩,而且露天表演少兒不宜的行為。”
正在門口推推搡搡,看見熊士高從裏麵出來了。
“咦,小魚,好些天沒見你了。這麼多人幹嗎呢?”
“我……看他們……”
“熊老師,我們正義務給流浪貓做絕育呢。有一隻跑你家院子裏來了。”
“嗬嗬,還義務?貓兒們一定很感激你們吧。”他笑著說。忽然轉向我,“過來,我跟你說件事。”
我倆站在槐樹下麵,他凝重平靜地說,瑪雅走了。很遺憾,他通知我,而我沒有接。
“對不起,我……那天太累,睡了整一下午。”
“沒什麼。她沒有醒過來,就在昏沉中離開的。”
然後他就離開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氣。行百裏者半九十。我因為回避他而錯過了送別瑪雅的時刻。
後來他帶我去郊外一處幽靜的公墓,我在瑪雅的墓碑前想起橙色的燈光下聽著瑪雅講述過往的好多夜晚。想起她鄭重其事充滿熱情地過感恩節、複活節和聖誕節。她曾給了我很多個年少時渴望的溫馨的晚餐和燭光。請原諒我,瑪雅。但願我夢裏的淚水能循著你的腳步多送你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