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孟玉樓打定主意,因不緊不慢的從裏間閨房出來,外麵見了吳氏大娘子,端端正正道了個萬福,那吳氏見狀連忙還禮,兩個廝見已畢,分賓主落座。小丫頭子上來獻茶吃了。
月娘偷眼觀瞧之際,但見這孟玉樓生得“月畫煙描,粉妝玉琢。俊龐兒不肥不瘦,俏身材難減難增。素額逗幾點微麻,天然美麗;湘裙露一雙小腳,周正堪憐。行過處花香細生,坐下時嫣然百媚。”
那吳月娘見了,心中倒也有些喜歡,因心中暗道:“這位娘子到底是與正經人家做過正頭夫妻的,行事大方舉止穩重,雖然生得恁般嬌俏,行動之間全無半點兒輕浮之氣,倒把家中兩個粉頭出身的姬妾比下去了,如今若是有了她在身邊,倒也算是個治家的臂膀。”隻是見那孟玉樓品格兒高貴美豔,心中難免又有些自卑,隻怕夫主見了此人,心意都轉在她的身上。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但見那孟玉樓輕提裙擺款動金蓮,捧了一盅子參茶來在月娘身邊,盈盈下拜道:“不知姐姐下降,有失遠迎,如今既然來了,好歹用些茶果,也是咱們相交了一場。”
慌得那吳月娘連忙欠身離座,對拜著還了禮,一麵接過玉樓手中的盅子笑道:“這可不敢當,如今是我家官人差遣,特來瞧瞧姐姐。”一麵攜了她的手,姐妹兩人複又坐下,那月娘拉了孟玉樓的柔荑在手,隻覺她肌膚細膩柔若無骨,心中道十分傾慕欣羨,知道此番相親準了,那西門慶定然歡喜,若是西門家中血脈竟在此女身上,倒也必然是個烏衣子弟、香粉孩兒,此番自己若能抬舉她,雖然目下是分走了夫君的寵愛,來日終身有靠,倒也算是從長計議。
想到此處因點頭笑道:“論理應該是我家老爺親自前來相看的,隻是聽說娘子先前頭婚做的是正房娘子,當家理紀相敬如賓,隻怕不肯輕易見人,我夫主原也不是恁般浮浪子弟,此番雖然不曾前來,倒叫奴家帶來一幅小像,還請姐姐相看相看,若是拙夫入眼,不如就定下來也好,也是你我姐妹一場緣分。”
因說著,自衣袖中取了西門慶的小像遞在玉樓手中,孟玉樓連忙起身接了,一麵偷眼觀瞧之際,但見畫中的男子端的郎豔獨絕世無其二,不知怎的先紅了臉,將那小像往桌上一擲,低了頭就不肯言語。
那吳月娘見狀,知道她心裏是肯了,因將翠袖掩在唇邊噗嗤一笑道:“這有什麼好害羞的呢,難不成將來家去了,也要這般躲著不肯見麼?”那孟玉樓聞言臉上一紅道:“姐姐如何取笑?”月娘見她此番應是肯了,因站起身子來在她麵前,攜了手道個萬福道:“既然恁的,奴家這裏先給姐姐道喜,回去對我夫主複命,還請姐姐寬兩天,我們回去查查玉匣記,擬一個日子出來再派人過來下定。”
因說著,將手上兩個金戒指兒摘下來就往玉樓手上戴,那孟玉樓推脫了幾下推不開的,隻得任憑月娘帶上,一麵送她出去。
因打發了月娘回府,那孟玉樓心中感歎“這位大娘子倒真有識人之明容人之量。”就因為這段知遇之恩,來日姐妹兩個聯手力挽狂瀾,內鬥奸妃外抗權貴,都在這一段際遇上來,這是後話。
卻說當日那吳月娘相準了孟玉樓,回家來一力保舉她進門,西門慶聽聞這位嫠女生得如花似玉,嫁妝又十分豐厚,正可解了自己家中燃眉之急,心中如何不願意?因忙著聘娶之禮,過了大定之後,又是家中三房奶奶卓二姐不幸染病過世,那西門慶因娶了孟玉樓填了三房的缺兒,玉樓過門兒之後與西門慶兩個琴瑟和諧新婚燕爾,一時一刻難舍難分。
隻是心中感念那吳月娘的知遇之恩,時常勸說西門公子往正室房中走動,兩個雖是共事一夫,倒也相安無事姐妹情深。那西門慶因為玉樓家中帶來的衣服嫁妝,重整旗鼓再戰商海,恢複昔日門庭,又善於經營謀略,謀得了掌刑千戶的官職,拜在東京太師權臣蔡京門下做了養子,一時之間權傾陽穀。家中複又添了四房孫雪娥、五房潘金蓮與六房李瓶兒等姬妾,才有了今日書中所講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