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的兩掌,便也隻能讓顧清音受了。
顧長安正是看準顧嶺的脾性,才會假借顧承雍的名頭,拉攏他做事。
饒是顧明竹再怎麼憤憤不平,顧嶺嘴唇緊閉,鐵青著臉色,不肯鬆口。
顧明竹護在了顧清音身前,企圖把他擋得嚴嚴實實。
顧長安身為青雲派執掌紀律刑罰的大師兄,在這種時候必須要拿出態度。
他歎了口氣,“明竹師弟,族規家法不可褻瀆,你還是不要袒護頑固了,咱們兄弟若要動起手來,傷和氣,還憑白讓黎五叔笑話不是?”
顧明竹並不買賬,任他巧言令色,仍舊巋然不動。
他是掌門的兒子,眾目睽睽,顧長安並不敢用強。
但他還有盟友。
顧明珠跑過去拉著顧明竹的袖子,“二哥……”
她深知對付魯莽耿直的人,用什麼法子好,便痛心疾首地說道,“二哥,母親的身體容不得拖延,與其在這拉拉扯扯,倒不如早做了斷,好讓母親回王家……”
顧明竹猶如大夢初醒,恍然大悟,這才起了身。
他並不敢回頭看顧清音,隻哽咽著說,“臭丫頭,你最好命硬活下去。”
“嗯。”顧清音氣若遊絲。
顧明竹手中的劍發出悲咽的低鳴聲,他壓低了聲音,“若你掛了,我不會翻過他們的!”
這話說得中二,可顧清音心裏確實有一股暖流流過。
“好了,此間不是你們兄妹情深的地方。”顧嶺顯然沒有那麼好的耐心。
他第一掌隻用了三分勁,就已然要了顧清音大半條命。
這第二掌麼……顧嶺善於算計,他此刻的眼神,就如同捉弄老鼠的貓兒。
他希冀從顧清音的眼中看到恐懼,看到驚慌失措,看到求饒的神態。
可是並沒有,這個小姑娘,是那麼的從容不迫,乃至於受了重傷,竟然不哭不鬧。
他不會直接用盡全力,對付顧清音並不需要,況且還容易落得一個刻薄的罪名。
他隻需要,繼續之前的力道,就足以讓顧清音五內俱焚。
顧嶺這第二掌,仍然朝著顧清音的心門而去。
先後攻擊同一個位置,趁她病,要她命,不可謂不狠毒。
顧清音看準了時機,意念全都灌注在了碧玉劍之上。
當顧嶺那一掌襲來的時候,碧玉劍宛若遊龍,抵擋住了大部分掌風,隨後又滑至顧清音身下,將她的身體輕輕托起,繞過了掌風最為淩厲的位置。
在場的人無不瞠目結舌!
那是夫人的碧玉劍!
碧玉劍是漢陽王家的幾大寶貝之一。
王慧茹的劍很少出鞘,故而這些弟子們,甚少見到碧玉劍的風采。
劍身通體散發著耀眼的寒芒,靈巧若遊龍,鋒利可吹毛斷發。
顧明珠就差把妒忌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上輩子,王慧茹可是把這柄寶劍傳給了她。
怎麼重活一世,這把劍卻到了顧清音手上。
還有,顧清音明明就是練氣境的修為,怎的竟然可以禦劍?
“臭丫頭,你、你突破到元嬰了?”顧明竹喜出望外。
若顧清音突破到了元嬰,起碼保住小命不成問題。
顧清音不言語,別看剛才那些動作炫酷,其實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不堪重負,傷痕累累。
隻有最後那口氣撐著。
在眾人的認知中,一個人總要到達練氣境大成快要突破元嬰,或者已然突破元嬰境的時候,才能夠禦劍。
顧清音從一個不能修煉的廢物,短短數日,就能夠躋身元嬰境界,這個修煉速度堪稱妖孽。
“這就是三本天字功法的威力麼……”顧長安眼了紅,此等寶貝若是給了他,該是何等的如虎添翼。
如果是顧清音不用遠嫁給黎家,而是嫁給他,他哄一哄,騙騙她,那些天字功法裏的奧秘,顧清音一定一股腦說給他。
可惜,這個世界如此殘酷,沒有如果。
顧峰坐在椅子上,身體似乎有千斤的重擔。
他這日出奇的沉默,隻因、隻因……
顧清音身上穿了一身明黃色的衣裙,款式並不算時新,頭發束成了男子的發髻,高高懸在頭頂,正如同當年他初見王慧茹時候的模樣。
恍惚間,顧清音拔出碧玉劍的身姿,與記憶中當年的王慧茹重疊了。
他們不是沒有過柔情蜜意的時候。
初相識,是一出英雄救美的佳話。
再相知,談天說地,呼朋引伴,先為知己,再為愛侶。
他們曾羨煞旁人,是這江湖中數一數二的神仙眷侶。
他們曾恩愛非常,共同度過最煎熬的一段時光。
可如今,山河滾燙,歲月跌宕,怎麼就、怎麼就走散了,怎麼就、怎麼就了斷了。
不放手又能怎樣?
她那日是下了怎樣的決心,親手將三枚蝕骨釘打入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