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沒有國外電影中宣傳的那樣黑暗,當然也不可能如政府宣傳的那樣陽光,高牆電網的監獄是人渣集中營,曾經都是名動一方的狠人,要想在此讓我們變得如幼兒園的小朋友們一樣聽話顯然是不可能的。監獄中等級分明,管教幹部、獄警擁有無上的權威,輕易不要去冒犯他們,再就是有背景的犯人與有幫派體係的犯人。新犯人去都有一段難以磨滅的“過堂”期,許多在外囂張一時的犯人在此都被磨成奄奄一息的老驢。
李鳴在警校有一個同學正是沙洋農場管理局某官員的兒子,這個同學畢業後也回到了沙洋農場工作,李鳴找到他幫忙,把我安排進相對較好的一個分場,同時跟犯人們打了招呼,不得欺負我。多虧李鳴幫了我大忙,讓我免了許多痛苦折磨。
我所在的監獄是關押輕度刑犯的,管理相對較文明一些,犯人之間也相對比較好相處,因為都離出獄時間不長,誰也不想過多惹事,我獨來獨往,盡量不與別人打交道。臨近春節,我這個監號有人刑滿釋放,接著又轉來一個麵孔陰鬱的犯人,他跛著一條腿,很消瘦,目光陰沉。據說是從別的重刑監獄轉過來的,有認識他的犯人對他肅然起敬,叫他“梅老大”。監獄的牆上寫著“重獲新生、回頭是岸”,但是往往事與願違,在監獄中服刑出去的人出去後多數變得更壞,這讓我不得不對我們的監獄功能表示懷疑。
梅老大據說是武漢市最大的黑幫老大,進來之前以開設賭場、放高利貸斂財千萬,後觸角伸向毒品、開設色情場所、收取保護費、入股分紅等黑暗市場。他應該才是武漢黑幫中“教父”級的人物。他的雙腿就是與別的幫派發生火並時被對方用槍打殘的。他本人則被判刑死緩,他花費巨資打點各方,改判成20年有期,不久前又通過他外麵的兄弟活動轉到這個監獄,後來他又於2003年保外就醫,回到武漢繼續的他的黑道事業,為害一方。他前後在監獄中隻呆了8年左右,從這也可出我們的司法係統漏洞之多。
我們天天早上排著隊喊著口號排列整齊地外出上工,晚上則也是喊著口號回監號,監獄方麵開辦了許多工廠,有良種場、棕床廠、家具廠、酒廠、養豬廠、五金廠等等,監獄利用數萬名囚犯這一巨大的資源攢取巨額利潤。
梅老大喜歡冷冷地打量別人,被他看一眼的人莫不膽戰心驚。這天回到監號,我從床頭翻出李鳴帶給我的書,梅老大則正享受手下送上來的香煙,突然他說,你在看什麼書,給我看看。我抬頭看他一眼,確信是在對我說話,我把書的封麵給他看。他嘿嘿地笑一聲說小子你蠻愛學習的嘛。我的書有《犯罪心理學》、《刑事偵察》、《經濟法》、《罪案現場》等。梅老大又說你的書借我看一下,老子要考一個律師試試。他此言不假,後來他在獄中勤奮學習果然取得了大學本科文憑與律師資格,他大約也是武漢有史以來第一個考上律師資格的黑老大,隻是可惜他在取得律師證後不久就被人槍殺了。(具體事件請關注本文第四部《青春答案》)
他問我是什麼事進來的,我得意地說我把武泰閘市場的老大給砍了。在監獄中犯人的地位高低與他犯事的性質是有關聯的,殺人犯會得到犯人們最高的尊敬,而強奸犯的待遇則最低,因為犯人們都認為,隻有最沒有出息的家夥才幹這種事,而砍老大則也是比較榮光的事。哪知他皺眉說武泰閘有什麼老大?我說是歪嘴汪江洋。他想了半天才說有一點印象,以前是不是火車站李建設的手下。我說好像不是吧,他們還是對頭呢。他又問我,你是跟誰混的,是不是街道口的徐軍。
我說不是,我隻是一個魚販子,從來沒跟誰混過。他哦了一聲不再說話,拿起我的《罪案現場》看了起來。
這一年的春節我第一次在監獄中渡過,監獄方麵加了一點菜,讓犯人們看春節晚會。但是監獄中氣氛壓抑,每到過節,總有犯人思鄉情切。我也是內心悲苦,在監獄的2年或許可以煎熬過去,但是我將如何麵對任紅霞?又將如何開始自己的人生?
十四,囚犯的搶險救災
大年初二,任紅霞與祝娟竟然一起來看我,帶了好些吃的,任紅霞突然老了許多,以前隻幾根白發,如今已經滿頭皆白。她對著我哭泣,搞得我也心煩意亂,我說又不是死了,隻2年我就出去了。祝娟說你要好好改造,爭取早日出去。我對她說,謝謝你來看我,但請以後忘了我,就當沒我這個朋友吧,欠你的5000塊我可能一時也還不上了。祝娟呆了片刻,終於按捺不住掩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