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山”……當時黎嘉駿的酸爽就不贅述了,反正她一著急,沒了別的轍,幹脆在出發那一天把二哥給鎖上了,然後一個人抱著孩子坐在外麵當門神,誰來勸都不應,那邊有人來電詢問他的去處,大哥隻能幫忙扯謊說二哥病了。
二哥當時有多氣……從他兩年沒和她好聲好氣說過話就能看出來。
其實原本差點就和好了,結果兵敗野人山的消息傳來,從印度方向得知當時出發那支部隊的慘狀,本就為“逃兵”名頭心懷愧疚的二哥直接炸了,兄妹倆關係直接降到冰點,兩年沒回暖。
黎嘉駿懂他的感受,所以她寧願他自己緩過來,也不願強迫他對自己強顏歡笑。
“你也別難過。”見她情緒低落,秦梓徽忍不住安慰道,“這陣子不是緬北大捷嗎,我那些美國同僚說,滇緬公路又打通了,很快可以通車,二哥現在該高興了。”
“是啊,我原本以為滇緬公路永遠開不了,隻有等中印公路通車才能博他一笑了。”黎嘉駿說著,自己都覺得尷尬。
四二年的時候滇緬公路被炸斷了,從此援華物資真的隻有靠空運,後來又聽說美國的史迪威將軍建議修中印公路,黎嘉駿直接糊塗了,這到底是有多少條公路啊,曆史渣真是傷不起,眼見著聽說現在中印公路都要建好了,交通大動脈再次流通,是不是飛虎隊那群小夥子就不用那麼拚命去飛越駝峰了?
想到這個,她就笑了。
美國大兵個個人高馬大的,來的時候經常和秦梓徽他們鬧矛盾,跟空軍更是折騰,各種瞧不起中國人,還很幼稚的玩賊喊捉賊,逼的中央下令給所有翻譯官直接少校軍銜,用職位讓他們閉嘴。結果現在相處時間長了,發現那些自比哥倫布,想效仿五月花在新大陸建功立業的牛仔們其實大多一點都不高大上,有些甚至還挺土的,像哈士奇一樣蠢萌,除了熱血小士兵,成熟點的大人都不愛跟他們較真,頂多有時候感歎美利堅好盆友居然給我們空投了這麼一群熊孩子來,一來二去倒是有了不少朋友,還和蔡廷祿建立了穩定的聯係,讓她心定了不少。
秦梓徽幹脆也起床了,他給兩人各煮了一杯咖啡,一邊喝一邊問:“原來你在看你那些寶貝啊?小小年紀就和小老太一樣怎麼得了,再說,就算當傳家寶,小三兒能懂嗎?”
黎嘉駿把一大疊照片疊好,板著臉:“誰說我要給小三兒了。”
“那給誰?”秦梓徽問完,忽然一臉傻笑,蹲下來抱著她的腰,仰頭眼巴巴的問,“給兒子噠?”
“去!又不是童子功,還傳男不傳女。你做早飯去,別搗亂!”
“是……三爺……”秦梓徽一臉惆悵,嘟囔,“人家就想要個兒子玩騎馬打仗。”
“找小三兒玩去呀。”
“不行,小三兒我得嬌養,可不能給人家男孩子培養個小三爺呀。”
黎嘉駿大喝:“繞半天彎子你就為了埋汰我這句吧!秦梓徽你給我過來!”
秦梓徽湊過來,忽然吧唧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又猛的跳遠,笑嘻嘻道:“噓,鄰居還在睡覺,老婆大人輕點。”
黎嘉駿訓人不成還被揩油,異常悲憤:“當年咋就瞎了眼……”
“不不不是我瞎。”沒等黎嘉駿暴起,他緊接著又說,“讓您好心給扶著了……結果就不讓你撒開手了。”
“……”說法這麼新鮮,她需要回味回味,回味完了才覺得古怪,“秦梓徽你是在說我導盲犬嗎?!”
而此時秦梓徽已經哼著歌兒去做早餐了。
黎嘉駿氣鼓鼓的轉回身,看著桌上一大堆“日記”,發起了愁。
越是勝利臨近,她越有些東西想不通,一開始拿到那隻祿來福來相機時,她是真的驚了,以為這是自己對艾珈那個時候存在的證明,可是這個相機沒活過三回合就陣亡了,比萊卡還命苦,顯然隻是路人一個。
而這陣子,她越看自己拿著資料,越覺得眼熟,特別是那張被自己疊起來的地圖。
……就差一個紅木盒子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外公把她的地圖裁成一個個小方格,但好像就是它沒錯了。
那麼問題來了,明知道會有那十年文化浩劫,而自己妥妥的要避走美國,為什麼會把這麼珍貴的資料,交到大字不識的外公手裏?
而自己到現在都沒見過外公,也沒和什麼不識字的男人很熟,又是怎麼來的深厚友誼,讓他把那些東西當寶一樣存放了近七十年?
黎嘉駿攤開地圖,鉛筆點著沿海三角洲後的某個城市,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