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一夜竟然是日本針對校長進行“空中斬首”,結果還沒到就被高射炮部隊發現,一頓轟給打了回去,之所以顯得特別激烈,就是因為日機一直盤亙不去,依依不舍的,才持續了特別久。
那一戰其實千鈞一發,校長確實在那兒辦公,如果一枚炮彈漏網,很可能曆史就要改寫。秦梓徽隊伍的人護駕有功,都受到了嘉獎。
但槍打出頭鳥,秦梓徽嶽家有錢沒勢,這陣子他自己連帶黎家都有點風生水起的,不知道礙了誰的眼,沒過多久就明升暗貶,他被調去昆明炮所做教官了。
雖說職權是比以前大的樣子,但京官總是要比外放好的多,這種特殊時期,他也不是什麼需要從基層幹起的官二代,這麼一調,若是還想回來,恐怕就難了。
但也沒人在意。
那一陣子,真是多事之秋,章姨太到底沒撐過去,彼時又發生了慘絕人寰的隧道大慘案,白幡掛滿了全城,原本已經有思想準備的黎嘉駿傷心程度直接乘以十,整個黎家都愁雲慘霧,以至於秦梓徽的調令來的時候,大家甚至是鬆了一口氣的。當即輪番勸黎嘉駿辭去工作,帶上兒子跟著秦梓徽一道去昆明。
當時,她還傻白甜的以為,自己是下鄉去了,畢竟她上回剛去
結果,玩脫了。
飛虎隊來了,昆明一秒變身國際都市。
洋玩意到國內第一站不說,滿大街飆車的美國吉普,青年脫下長衫,西裝也不穿了,直接上身皮夾克腳蹬大頭皮靴,便宜耐用,洋氣的沒邊兒。
至於工作,秦梓徽所在的炮所成了中美合作的不說,她也直接被介紹去給新建的翻譯隊當助教,雖然以她那點教會學校的資曆完全不夠格,畢竟其他教授都是有國外留學經曆,可是當時人員緊缺到是個會說英語的都能用,就連她都被臨時拉去翻譯了好幾回,後來一九四四年的時候校長終於發狠,下令西南聯大和中央大學的應屆畢業生,所有男生必須全部作為翻譯官服役兩年,否則不給發畢業證。
這下人員一下子就充足了,甚至還間接篩選出一匹愛國分子來。
中央大學遠在重慶她不清楚情況,西南聯大倒是熱鬧了好一陣,據說有學生不想去前線,想盡辦法作弊沒有通過體檢,導致那段時間其他學生天天早中晚三頓大字報伺候,女生更是氣得靈魂出竅,這種赤果果的“職場歧視”簡直令人發指,每一天男學生和女學生,男學生和男學生都吵得不可開交。最鬱悶的要數一些愛國的學渣,校長隻是扣了畢業生的畢業證,意味著那些中選的人是有畢業資格的,而學渣雖然也應屆,卻還要補考甚至留級,連申請的資格都沒有,奈何書到用時方恨少,學渣就是學渣,給老師下跪都沒用,成日裏鬧得不可開交。
但再不濟,也比她強。
選中的學生要先去重慶集中培訓一個月,據說優秀的人才三周就已經被派駐前線了,再過幾天新一批小鮮肉將會送過來,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這兩天她就要把自己積攢的一些相關資料整理好,準備到時候移交。
秦梓徽大概也睡不著了,呼吸輕淺,好像正看著她,過了一會兒問:“等交接了,你準備怎麼辦?”
“瞿先生同我說了,到時候還是要我擔任他的助手,我這種半吊子,做做後勤還是可以的。”黎嘉駿頭也不抬。
“你還真是到哪都混得開啊。”秦梓徽失笑,“我還以為你打算給二哥做助手呢。”
“我哪管得了他?反正我就當個田螺姑娘,默默的安排好,然後躲得遠遠的就夠了,在他麵前晃來晃去,沒的讓他心煩。”
“你們也真是,何必慪這麼久的氣,我覺得他這回就是來給你送台階的,你試試這回去賣個好,說不定就成了呢。”
“你又知道了。”
“就你倆自己不知道好吧,誰都看得出他隻是鑽了牛角尖。”
“那你呢,你怎麼想的?”黎嘉駿回身,認真的看著他,“黎嘉駿這家夥自以為什麼都知道,攔著你們不讓幹這不讓幹那,但動不動自己卻亂跑,一點都不顧家裏人感受,過分得像沒有人性一樣,是這樣嗎?”
“二哥一時氣話……”
“我覺得他說得對。”黎嘉駿麵無表情的聳聳肩,“我知道我錯了,但我不想改,你們幾個,我損失不起。”
“我懂,事實上你不也是對的麼,野人山。”他歎息一聲,“誰能想到,居然會潰敗至此。”
黎嘉駿也歎氣,她光知道兵敗野人山這回事,其實連野人山在哪都不知道,兩年前二哥接到命令,為修築中印公路打前站,要跟隨杜聿明的部隊到緬印前線,聽說那兒很多原始森林,那時她還沒走,和家人一起忙忙碌碌準備著,大夫人難得抱怨他媳婦沒娶一個就到處跑,才聽他開玩笑的說,那兒有個野人山,聽說女野人很奔放,說不定就留那兒做壓寨相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