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除了手指僵硬的原因,當然還有她不想將母親放到裏頭去的濃濃不舍。
看著夏漫眼眶發紅,淚珠子跟掉線的珍珠一樣掉在盒子上,前來送夏母最後一程的夏二嬸,忍不住也哭了起來,哽咽道:“你爸媽感情深厚,現在他們倆能在一起做個伴,想來他們倆也是很高興的,也算是圓滿了。”
人都已經走了,再難過,再不舍,也不能複生,現在也隻能這麼安慰了。
骨灰盒放到墓穴裏,負責儀式的老人讓她們姐妹往上麵灑第一把土。
夏音受不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媽媽,不要丟下我們……”
夏漫頓時淚如泉湧,偏偏不能放縱自己的情緒,她知道若是自己也崩潰,夏音會更難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她跟著跪下,雙手去拉夏音的胳膊,咬著牙強迫自己穩住,可出口的聲音還是顫抖得不行,“音音,別這樣,讓媽媽安心的走好不好?”
夏音卻根本聽不進去,一直哭,哭得嗓子都啞了,眼睛又紅又腫,令在場的人無一不動容。
“夏漫,那就你一個人來吧。”老人等了半晌,隻得無奈道。
沈彥之便上前將夏音強行扶到一邊,好讓儀式繼續下去。
等到一切結束,夏音的聲音已經完全哭不出來了,卻還是在新土堆起來的墳墓前用力地嘶吼著。
夏漫跪坐在墳前,仿佛掉了半條命,一動不動地默默流淚。
夏二嬸勸了幾句,沈彥之便讓她和幫忙的人先回去,讓她們姐妹倆最後再陪陪夏母。
那些人便一起走了。
濃霧籠罩的山裏,空曠安靜,隻有夏音嘶啞的聲音好像小獸的哀鳴,哀婉淒涼。
夏漫的難過無聲無息,眼淚似是流幹了,看似靈動的眼中,藏著一絲無助和落寞。
沈彥之坐在她身旁,靜靜地陪著,一言不發。
痛苦太深了,除非他能讓人起死回生,否則不管什麼安慰的話,在此時此刻都顯得單薄無力。
冬天的早晨,風中夾著絲絲冰冷的霧,拂過麵頰,打濕了頭發。
長時間跪在濕漉漉的地麵上,膝蓋處的褲子早就濕透。
很冷。
姐妹兩個也不知是哭的還是凍的,鼻頭通紅,臉色隱隱泛青,再任由她們呆下去,非要生病不可。
“漫漫,剛剛幫忙的人,你還沒有謝過他們,你看是不是應該親自去一趟?”沈彥之的聲音很是輕柔,生怕嚇到她似的。
那樣的小心翼翼,卻縛住了夏漫的心神,將她從悲傷中拉回現實。
日子還得繼續。
她輕輕點頭,旋即先後在夏母和夏父墳前磕三個頭,最後站在兩座墳中間,強打起精神,唇角努力向上彎起。
“爸,媽,您們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夏音,我們會好好的活著,快樂的活著……下午我們就要走了,等過年我們再回來看您們。”
在這個她從小長大的地方,除了這兩座墳墓,再也沒有任何值得她留戀的人了。
強行將夏音扶起來,去村裏跟那些幫忙的人道謝。
其中有一個人家裏跟夏奶奶他們家,中間隻隔著一條巷道。
大概是聽到有人走路的腳步聲,夏奶奶、夏老爺子、以及夏小叔三人從後門探出頭來。
幾個人都愣了一下。
不到一秒的停頓,夏漫便轉了視線,實在是一眼都不想看到他們。
“漫漫,都到門口了,進來喝口熱茶吃過中飯再走吧?”夏奶奶仍不死心,腆著笑臉往前走幾步,可能忌憚沈彥之的緣故不敢靠得太近。
夏老爺子再也拉不下臉討好她,可心裏又確實想跟她搞好關係,昨晚兒子回來告訴他,鎮長還去吃喪酒了,他們分析來分析去,還是得出沈彥之是個大人物的結論,十分的後悔和眼紅。
故而,他雖然不開腔,卻滿臉期待地看著她。
那眼神,真像是盼財神爺。
夏小叔亦是一樣。
夏漫連眼神都施舍一個,隻是頭也不回地淡淡道:“一會兒回去我們就收拾東西離開,鑰匙會留在屋裏。”
一聽馬上就走,夏奶奶著急了,不由自往前走,卻在觸及到沈彥之淩厲的視線時趕緊刹住腳,“沒事,你們多住幾天再走吧,我們不著急,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了……”
夏漫唇瓣噙著一絲冷笑,不再聽她花言巧語,漠然離開。
夏音狠狠瞪他們一眼,旋即跟上姐姐的腳步。
他們不甘心,想要追上去再多說幾句,也許就心軟了原諒他們了呢?
可惜,他們的膽子實在有限,看到沈彥之警告的眼神後,一雙雙腳好像被釘在地麵的青石板上,怎麼都挪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