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彥之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內,三個人才同時鬆了口氣。
夏奶奶收起計好的嘴臉 ,布滿皺紋的蒼老臉龐上,立刻恢複了尖酸刻薄,朝地上啐了一口,“呸,不來就不來,真當老娘稀罕!”
“行了,進屋!”夏老爺子滿腔怒火,拽了老婆子一把,氣衝衝進去。
這輩子都沒那麼低聲下氣過,死丫頭片子還不買賬,要不是沈彥之惹不起,早就狠狠教訓夏漫一頓了!
隻有夏小叔眼珠子骨碌碌轉,仍然不肯死心地想著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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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村裏回去,就隻剩下去派出所注銷夏母的戶口這一件事了。
回到家裏,夏漫立刻收拾東西,隻想早點從這裏搬出去。
這個家,已經被夏小叔他們住過,早已經物是人非,不是從前那個溫馨的有爸爸媽媽的家了。
她們隻帶走了從杭城帶回來的衣服,以及夏母夏父的遺照。
上車前,夏漫回過頭,看著那間曾經有過一家人愉快記憶的房間,眼底流露出滿滿的不舍。
“如果你真的舍不得,我可以幫你把它拿回來。”沈彥之道。
夏漫緩緩搖頭,“不用了,我媽沒了,就算把房子要回來,那也不是我們的家了。”
有媽媽的地方,才是家。
沒有了媽媽,就算給她千萬豪宅,也沒有踏實的感覺。
夏音突然過來抱住她,聲線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姐姐,我不想走。”
比起跟夏漫,她跟夏母生活的時間更長,在這套房子裏住的時間也長了很多,自然會更加舍不得。
夏漫鼻子發酸,仰頭將淚意硬生生憋回去,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以後有姐姐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媽媽去陪爸爸,我姐姐陪著你,我們一輩子都不分開。”
現在夏音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從此隻有她們相依為命了。
看著兩人難過的模樣,沈彥之隻覺心裏一陣陣的發酸,想要幫她們盡快走出悲痛,卻又無計可施。
他從未遇到過如此無能為力,覺得自己如此無用的時刻!
從未!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最後,他隻能用一句蒼白的,明知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話安慰她們。
察覺到他的情緒受到感染,變得十分低落,夏漫鬆開夏音,回頭給了他一句回應,“嗯,一定會的。”
車輪緩緩向前駛去,夏音和夏漫不約而同趴在車窗上,探出頭一直望著身後的景物。
熟悉又陌生的家,在視線中慢慢變得模糊,直到消失。
再難舍棄,人終究還是要向前看。
夏漫讓夏音靠在自己的肩頭,望著前方的路,目光漸漸變得堅毅。
從今以後,她就是夏音的依靠,她必須堅強起來。
從後視鏡中看到夏漫的眼神,沈彥之心髒的地方驀地一疼,“漫漫,以後我當你的依靠。”
夏漫心口震了震,卻是不動聲色地轉了視線,望著窗外倒退的風景,什麼都沒說。
回去以後,他們再沒有任何理由牽扯不清了。
她答應過沈書記,會跟沈彥之分手,而且經過了夏音的事,她對沈彥之始終不像之前那麼信任了,心結解不開,他們就永遠不可能有未來。
更何況,還有沈書記那日配合她,在母親麵前演了一場戲,讓母親在走之前可以安心,這份恩情,她一直沒有忘記。
於情於理,她都應該跟沈彥之劃清界線。
車子很快停在派出所前麵。
夏漫讓他們在車裏等,一個人拿著戶口本和在杭城給夏母開的死亡證明,進去注銷。
不料在門口就聽到一個熟悉且厭惡的聲音。
是夏小叔,居然還在妄從她身上撈好處, 正在求民警幫他將她和夏音的戶口過到他的名下。
“我大哥八年前死了,現在大嫂也得癌症死了,留下兩個可憐的女娃,我是她們的小叔,怎麼忍心讓她們當孤兒,你說萬一她們在外麵被人欺負了怎麼辦,都沒有給撐腰出頭,所以我要替我大哥大嫂照顧兩個侄女,往後她們就是我的親女兒……”
夏漫聽到這兒,不禁嗤笑出了聲。
這個世上,怎麼會有像小叔這樣厚顏無恥的人?
為了錢,竟然編出如此惡心的瞎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絲毫不知夏漫就在門外,夏小叔還有那裏裝好人,滔滔不絕講他有多麼的心疼兩個侄女,她們又是有多麼的不容易。
要不是她見過太多次真麵目,一次比一次地對他感到寒心,恐怕都會相信他煽情的鬼話,感動得一塌糊塗。
民警是個二十幾歲的女人,估計剛參加工作不久,聽得眼睛裏淚光閃爍,無奈規章製度不允許她憑感動辦事。
“難得現在還有像你這樣的好叔叔,你的那兩個侄女雖然很不幸,但也很幸運,可是沒辦法,你家大侄女已經成年,按照規定,你得讓她帶著戶口薄過來,我才能給你們辦遷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