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噠噠,混進熱鬧街巷,遮掩著車廂裏的一場綁架疑案。
蕭定曄的刀尖還抵在名喚青竹的中年婦人的頸子上,藏身於他身後的貓兒已毫不猶豫上前,往婦人喉邊加了一把金簪。
天上雲層一陣晃悠,白慘慘的日頭忽隱忽現。
蕭定曄低聲問道:“說,你是府衙裏的什麼人?”
日頭忽的亮堂堂打在青竹麵上,蕭定曄一愣,目光不由轉向貓兒。
貓兒的發簪還抵在青竹頸子上,心中卻不由得吃驚,轉首與蕭定曄對望。
若說世上有人和貓兒麵目相似,貓兒知道一個,蕭定曄知道兩個。
貓兒知道的那一個,是當今皇帝藏在心裏的人。
蕭定曄知道的,除了他老爹的舊情人,還有一個曾在衢州見過,是他四哥網羅來,原本打算讓他“望梅止渴”的。
他不由問道:“你是誰?”
青竹的目光沉穩,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她眸光流轉,又將蕭定曄通身都打量過,忽的問道:“你等何時到的江寧?”
蕭定曄雙眸一眯,手中刀尖又往前送了一分:“我問什麼,你便答什麼。說,你與江寧知府是何關係?出現在府衙周遭是何原因?”
青竹緩緩道:“我阿姐,在知府內宅裏幫工。”
她的眼眸輕抬,再次打量過蕭定曄的麵龐,溫和道:“你若要擄劫人,不該是你親自出馬。”
貓兒倏地一驚,手中金簪挨去青竹麵上,逼問道:“你話中何意?”
青竹淡淡一笑,道:“你二人要去何處?前方二裏地處,有一座城隍廟,香客眾多。你二人可在那處下馬。”
貓兒眉頭一蹙,同蕭定曄兩人紛紛有些摸不著頭腦。
蕭定曄見這婦人非但不想呼喊,還想配合著放過他,隻向貓兒使個眼色,收了手中刀刃,低聲道:
“你老實些,自不會挨刀子。我且問你,這城中衙役遍布,所捉拿之人究竟是何人?”
青竹不答反問:“你在你家中,排行第幾?”
貓兒一把揪住她衣襟:“莫說廢話!”
青竹望著眼前這張與她有些神似、且年輕幾分的臉,仿佛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有想象,也有不像。
她唇角輕輕一勾:“我還似你這個年歲的時候,可沒有你這般暴躁。”
貓兒冷哼一聲。
眼前的女子衣著華貴,神情平和,袒露出的肌膚無一處不細膩,看著已三旬,卻沒有一絲內宅婦人的淩厲……
人和人哪裏能比。
青竹沉穩道:“你二人乃生麵孔,若往衙役人多處去,必然要受到盤查。若你等忌諱被盤查,低調躲起來,自無礙。江寧之事……”
她倏地望向蕭定曄:“你可曾捉走過一個鐵匠?”
蕭定曄不假思索道:“未曾。”
青竹微微點了點頭,麵上一瞬間現了愁容,半晌方道:“怕是離城隍廟已近,你二人若不下車……”
周遭空氣果然已摻雜了濃濃香火氣。
蕭定曄轉頭望一望貓兒,心中一時難以抉擇。
他和貓兒已然亮了相,若此婦人前去府衙裏報官……
青竹看出了他的猶疑,立刻道:“你二人不像惡人,我也不會報官。平民的生活,往往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話音剛落,蕭定曄一指點在她腹間,撕裂般的痛瞬間侵襲,她額上立刻浮上豆大汗珠。
然而隻轉瞬,那疼痛又消失。
蕭定曄冷冷道:“記住這個痛苦。若你報官,我等即便要被官府捉拿,也會在此之前去府衙周遭蹲守你,先令你痛不欲生再說。”
他手臂攬住貓兒,借著馬車轉彎的顛簸往外一躍,車簾幾番晃動,馬車裏隻餘青竹一人。
車轅上的車夫似是感覺到了什麼,聲音甕聲甕氣從外傳來:“夫人,可是有何事要吩咐?”
青竹沉穩的聲音自始至終未曾變過,緩緩道:“無事,走吧……”
……
雖然不是初一十五,可城隍廟裏依然香火鼎盛,香客往來不斷。
蕭定曄與貓兒尋了一個近處的茶樓,坐在雅間靠窗的位置,一邊看著外間情形,一邊低聲議論著方才的遭遇。
貓兒驚疑道:“我怎地未看懂,江寧的這般情境,捉拿的到底是否你我二人?”
蕭定曄搖搖頭:“隻聽方才那婦人所言,官府造出這麼大的陣仗,且持續近八九個月,要捉拿的要麼是一個鐵匠,要麼是擄走鐵匠之人。”
貓兒吃驚道:
“什麼樣的鐵匠,值得如此大動幹戈?便是你我這樣的身份,緝令遍布全國,到了這個時候,各處都已疲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