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壁之隔的另一個雅間,貓兒貼著門聽了半晌。
除了方才一聲叫喊,再未等來旁的聲音。
她重新回到窗畔,繼續往外望去。
此時月已中天,街麵熙攘,攤販和行人身影交織,竟比白日還要熱鬧許多。
在那樣摩肩接踵的情況下,一對刻意保持距離的男女便分外惹眼。
那少女羞答答垂首而行,一隻手揪著衣襟,充分顯示想要靠近卻又竭力壓製的內心衝突。
而行在她左手邊的一名男子,人才風流,長身祁立,神色自然,內心戲顯然沒有女子那般多。
貓兒瞧著那女子的神情,不由瞪大眼。
這位兵部尚書家的嫡女,取了一個巾幗不讓須眉的虛名,雖在武學上是個花架子,平日行止卻大大咧咧,從未顯出過如此扭捏的神態。
此時她左右兩邊皆有男子隨行,顯然右手邊那位是個陌生人,李巾眉的含羞神色也並非對那人而起。
她這是有針對性的害羞呢。
貓兒吃驚的半張了嘴。
李巾眉這是要……為蕭定曄戴綠帽子?
她待要再細瞧,李巾眉已羞羞答答同那男子行遠,隻向貓兒留下個扭捏的背影。
能在同皇家成功議親之後,還能欲拒還休的同旁的男子傳情,普天之下,隻怕就李巾眉一人。
這麼來看,這位小姐果然是有些巾幗不讓須眉。
貓兒對她勇於追求愛情的風騷屬性敬佩的五體投地。
此時外間又傳出動靜。
一眾便服官員抹著滿頭汗從雅間裏出來,紛紛回頭道:“……下官離京後,便將不肖子送來京城長住。”轉身急急而去。
……
在貓兒腹中長鳴中,雅間裏重新布下了兩桌酒菜。
席麵依然精致,然而主子不動筷,下頭人沒有一人敢先吃。
四皇子看著蕭定曄,含笑道:“你姓不姓,今夜他們就得離京,隻怕此生都不敢再回京。”
約莫過了兩刻鍾,暗衛進來,站去蕭定曄身畔,低聲道:“……他們已出了城門,來不及走水路,已走陸路離開……”
蕭定曄倏地放下心,冷了一整晚的麵上浮現一絲兒笑容。
……
馬車搖晃。
有人坐在馬車裏。
有人坐在車廂外的車轅上。
坐在車裏的人身份尊貴,此前數年以一副紈絝麵目示人。自從在宮變中展現實力後,他再不用偽裝紈絝,回歸到他肅然清冷的真麵容。
坐在車轅上的人身份低賤,哪怕是四品女官,其本質依然是被權貴奴役的奴隸。
她雖然在席麵上飲了些酒,然而以她過去近兩月強化培養的酒量,那點酒並未將她灌醉。
此時蹄聲和車輪聲交錯響起,車轅上的貓兒不由揚聲問:“你同殿下說了沒?”
她問的是王五。
王五拉著韁繩趕著馬車,看著她的神色,心裏忽的哎喲一聲。
忘了,忘了替她解釋遲到在路上的事兒啦。
他立刻揚聲道:“什麼?聽不見!”
“你同殿下說了沒?”
“什麼?再大點聲,聽不見!”
“……”
重曄宮,偏殿燈燭憧憧。
貓兒坐在桌案前,在點梅圖上,用口紅塗紅一片梅花花瓣。
一片花瓣代表一日。
塗紅一片花瓣,代表又過去了一日,離她出宮又近了一日。
秋蘭抱起酒壇子,倒了兩碗酒,端到桌案上,同貓兒打商量:“姑姑在宮外已飲了些酒,今夜就隻飲兩碗,加起來也夠三碗,應該能醉睡。”
貓兒端起酒碗飲過一口,起身推開窗,往書房方向瞧了瞧。
書房燈燭亮起,顯見某人還未入睡。
她悄聲同秋蘭道:“你去院裏守著,隨喜從書房一出來,你便通知我。”
趁著秋蘭出了院裏的時間,她忙忙換好衣裳,想一想,又取了五兩銀子揣在袖袋,好整以暇坐去椅上等待。
這一等便等到了三更。
當她一口口將手邊兩碗酒淺酌的見底,秋蘭放閃身進來,催促道:“快,姑姑,隨喜從書房出來啦!”
貓兒立刻從椅上跳下,拉了拉衣裳,擺出個十分具有親和力的笑容:“如何?可有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