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五月初五那日,留園張燈結彩放鞭炮,敲鑼打鼓吹嗩呐。

蘇沐棠坐在鋪了大紅喜被的床榻上,紅蓋頭遮住了她的視線,但她的耳力極好,今夜將成為她丈夫的那個人,已在門口站了好長一段時間,卻始終沒有扣門而入。

有些犯困的蘇沐棠,這才低低地出聲:“九皇叔是打算外麵站一夜嗎?”

聽得這話,蕭祜這才推開門,打簾子進來,左右一掃,見秋紅等人不在,就問:“怎沒一個人在跟前侍候?”

蘇沐棠道:“她們也累了一整日,我讓她們歇下了。”

蕭祜似鬆了一口氣,他自從出宮過後,不喜生人近身,多年來身邊也不過一個長生侍候起居。

步到床畔,蕭祜拿起高幾上呈在錦帕上的玉如意,因為太過忐忑,他拿著玉如意的手甚至有些抖。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動靜,蘇沐棠翹起一邊唇角,心裏笑他癡漢。

於是,當玉如意掀開紅蓋頭,撞入蕭祜眸眼裏的則是蘇沐棠含羞的微笑,這樣的笑容,是裴以安兩世以來,也不曾看到過的。

望著她栩栩如生的麵容,純真得淺笑,想起前次做的那個比一生一世還要長的夢,蕭祜動容地握住蘇沐棠的手,激動地道:“沐棠,真的是你嗎?你我真結成了夫妻?孤該不會是還在做夢吧?”

就那麼喜歡?

蘇沐棠胸腔深處被什麼東西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眼前這個男人啊,對她的感情似一把火,縱使她心堅似鐵,也免不了被融化。

更何況,如今連孩子都有了。

終於,蘇沐棠回握了他的手,“酒沒少吃吧?我們柳家的人,可是很能喝的。”

蕭祜勾唇一笑,眼裏灼灼的目光,是從未有過的耀眼,蘇沐棠竟然關心起他了,忙乖巧地答道:“你丈夫的酒量卻也是不差的,你還記得你我曾在河坊街吃酒的事嗎?”

蘇沐棠怎麼會不記得,當時她一門心思結交他這個朋友,結果卻在送他回去的途上,被他發瘋似的欺負,於是沒好氣道:“你還有臉說,醉了跟個瘋子一樣。”

蕭祜俯身下去,看著蘇沐棠的眼道,“若是我說那一日,我並不如何醉呢?”

似是預示道他接下來要說些肉麻的話,蘇沐棠把手一縮,卻蕭祜索性整個人將她擁在懷裏,“若是,我說,從那時起,我就喜歡上了你,你信嗎?”

那個時候,他剛得知她是他的妻,又見她這般關心他,這才忍不住想要親近她,沒想到卻給她造成那般惡劣的印象,以至於往後的每一步都走的如此艱難。

蘇沐棠這個人吧,別看她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實際上是極致的浪漫主義著,否則上一世也不會對裴以安一見鍾情。

不過,她可以對旁人一見鍾情,卻不信自己有本錢讓旁人一見傾心,於是煞風景地道:“我信啊,我的身份擺在那裏,便是我是個無鹽醜婦,你也會撲上來,不是麼?”

這話就說得相當誅心了。

這是說你蕭祜裝什麼深情啊,不過是看中了我的身份而已,何必把自己說成個情種呢。

但蕭祜畢竟長了蘇沐棠四五歲,這點容人之量還是有的,人都成了他的夫人了,心頭大石落下,他自然是穩若泰山,笑笑也就揭過這個話題。

因著蘇沐棠身孕的原因,自然就少了某個重要的環節,但讓蕭祜感到意外的是,蘇沐棠竟然肯讓他共被而眠。

原先兩人還是並肩而睡,但今兒畢竟是洞房花燭夜,不做點什麼,蕭祜總覺得對不住自己,於是不老實地從背後擁住了自家夫人。

蘇沐棠自來一個人睡習慣的,驀然腰上搭了一隻手,總是渾身不得勁,剛要斥責,卻聞到一股熟悉的龍涎香味道。

忽然之間,改變了注意,任由他這般抱著。

這般久了,蘇沐棠感到奇異的是,非但這人的氣味和裴以安相似,便是擁著她的姿勢也一摸一樣。又想到兩人之前行那事時,也曾在他身上,找到某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