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韓頌之才起床,或者說得準確些,他一晚上都沒睡。
他走到客廳,打開冰箱取出一杯冰水靜靜喝著,帶著冰塊的水劃過喉嚨,心裏的煩悶也似乎少了些。
雨滴劃過落地窗,他看著窗中自己的倒影,微微有些失神。
好像看見當年的小男孩。
好像也是在這麼一個雨天,小男孩拿著棒棒糖等在雨裏,等到工作人員將他趕出遊樂園,他哭著求工作人員不要將他趕出去,媽媽回來會找不到他。
最後他縮在遊樂園門口等,從天亮等到天黑,再等到天亮。
也沒等到。
她說過來接他一起離開父親,可她還是失約了。
最後他被酒醉的父親接回家,或許那個人不能稱作為父親,他的臉模模糊糊,可抽打在身上的皮帶每一下就很清晰。
可幸好,他從這件事裏學到了很多。
他極度討厭欺騙與背叛,可卻再也沒有因此受到過傷害。
如果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那麼後來的傷害也就不成立。
“叮。”手機傳來震動聲。
韓頌之按下接聽鍵:“喂。”
助理將池矜月和他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給韓頌之。
“我知道了。”說完,他掛了電話。
他覺得頭有些疼,想上床睡覺,模模糊糊睡著時絲絲縷縷的玫瑰香氣將他包圍,他猛地醒來。
他打了個電話給阿姨。
要求把床單和被套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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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分得挺難看的,池矜月在家躺屍幾天,閑得無聊決定出門散散心。
剛好林沐的新電影《他與罪》馬上開機,池矜月索性就收拾收拾行李,跟著劇組公費旅遊。
在路上,池矜月和林沐說了打算拍完《他與罪》後就不帶他的決定,林沐雖然有些不滿,卻也最終沒說些什麼。
最近幾場戲是在山上的寺廟裏拍,池矜月本來懶得爬山打算睡在酒店裏,但聽說有纜車送來回,也就幹脆去了。
穿過紅褐色的門來到正殿,耳邊是低低的誦經聲和清脆的木魚聲。
鼻尖的香火味很重,菩薩低眉似是憐愛世人。
這場是大夜戲,寺廟的鍾聲在此時響起,沉重又悠揚,回蕩在大殿內。
這邊劇組的規矩是拍戲清場之前要燒幾柱香,以祈願戲能夠大爆。但池矜月自認為不屬於劇組人,隻是公費來旅遊,幹脆也就不拜,果斷出了大殿。
寺廟外天已經黑成一片,萬家燈火連成一片,點燃了整個灣洱。
莫名地,池矜月想起韓頌之。
母親生前很信這家寺廟,因為她和父親就是在這裏相識,之後她也很多次提過以後談了男朋友一定要來這求根簽。
池矜月很早之前就想和韓頌之來這裏求支簽了,可是他一直很忙也不信這個。
她也不強求,因為她堅信她和韓頌之會走到最後,即便沒有神明的祝福。
她打開手機,韓頌之還是沒有給她傳消息。
這廟在山腰處,山風刮得人臉疼,池矜月回頭見那邊快清場完成,她攏了攏身上的羽絨服,打算還是回溫暖的寺廟內縮著。
可她剛轉身,就聽見一聲細微的貓叫。緊接著,褲腿似乎被什麼東西扯著動了動。
池矜月低頭。
一隻小小的橘貓躺在她的腳邊,用牙齒扯著她的褲腿。它似乎不太怕人,很輕易地就將肚皮露了出來。
大概是她身上有大橘子的味道。
她輕輕地笑了聲,拍拍口袋,發現裏麵還有一根沒喂大橘子吃完的貓條。
池矜月蹲下身,將貓條的包裝袋撕開,小貓張嘴慢慢啃食著。
她一邊擠著貓條,一邊摸了摸小貓的頭,神情在昏暗的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柔和。
眼見著貓條吃完,池矜月站起身打算走人,可小貓還是扯著她的褲腿。
池矜月微微皺了皺眉,蹲下身挼了一把貓頭,語氣溫柔:“我身上沒有貓條啦,你自己去玩吧。”
“喵。”
小橘貓放開了池矜月的褲腿,往前走,走了會兒又回頭看池矜月,又喵了一聲。
池矜月意識到小橘貓是想讓她跟著它走。
她回頭看了看那邊燈火通明、人煙喧囂的大殿,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拍完。她一個人待在這兒又無聊,於是跟著小貓咪走。
走過一片梅花林,小貓咪興奮地喵了兩聲。
池矜月抬頭。
麵前是一個籠罩在昏黃燈光下的算命攤,一個老太太窩在椅子裏,蓋著一條圖案詭異的披巾,低頭一邊織著圍巾一邊摸著貓。
池矜月意識到,小橘貓應該是這老太太的寵物。
她轉身想走,卻有一道蒼老厚重的聲音將她叫住:“姑娘,稍等。相逢即是有緣,不如求根簽。”
池矜月禮貌地回了聲:“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