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下學期,外婆去世。她課程緊張,每天從早到晚十節課,都是專業課,所以沒請到假回家。
她在圖書館外,手裏拿著手機,電話那頭是舅舅的聲音。她對他的印象停留在一年見一次的春節,那時他坐在桌子上,和爸爸姨夫紅著臉粗著嗓子碰杯。無話可說,就那樣拿著手機沉默了幾秒,電話那頭的人口齒不清又說了什麼就掛了電話。
外公在外婆去世後被舅舅接去和他們一起住。
她想人生就是這樣一趟旅程,來來回回的路上,她遇見過那麼多的人,有些人陪她走了一路半路下車了、有些人隻見過一麵從此以後都再也不會再見、有些人陪的久一點,他們和她有相同的終點站,可是在到達目的地前一刻她畏懼地跳下車離開了。
大二那年的一月,白雪結婚了。
哪怕她極珍惜初中的那段友情,不可否認,那段情終是在時光流逝裏漸行漸遠。讓人無奈感慨,她曾經恐懼的想讓一切保持不變,然而時間的齒輪轟隆而至,過後的痕跡讓人心悸。那是萬物被抹殺掉的荒涼感。
收到白雪的結婚消息的時候,她細思了一下,白雪和她對象已走過五個春秋。從初中以後到大二,剛好五年。這期間,她們見過寥寥幾麵,又匆忙、又敷衍。然後大家就開始小心翼翼,帶著距離。
可她還是會為白雪開心。
這世界的愛都是萬古長青。
初中那年她們紛紛猜測白雪會是她們之中最先結婚的,果不其然。
這個好看的姑娘,她曾經最好最好的朋友。白雪說過要邀請她和大風還有表姐做伴娘,真好呢。但是她在學校錯過了婚禮,沒能親眼見證她的幸福和她的另一半。可她知道白雪會是最好看的新娘。畢竟,她一直都很漂亮。
好看的姑娘世界都會溫柔以待。希望來訪的賓客都帶上最誠摯的祝願,希望她一直這樣好看下去,希望她有長久的幸福,希望那天錯過的以後自己有無數個今天來參與。
正月初六這天,她在家翻看從前相關的東西,然後翻到了相冊。
那張七年前拍的照片,裏麵的麵孔稚嫩,卻十分鮮活。是屬於她和白雪、大風還有表姐的照片。那時大學快畢業的舒瑜來她們學校實習,一年實習期結束後回了學校。聽說後來舒瑜留校做了輔導員。舒瑜課教得好、人隨和、還年輕漂亮,同學們都很喜歡她。因而在大家知道她要離開後提議一起拍照,所以有了那張照片。
白雪、大風、表姐和她站在石階上,前麵並排站著年輕的語文老師易曉和英語老師舒瑜。
你不願意種花,你說,我不願看見它一點點凋落。是的,為了避免結束,你避免了一切開始。
她一直躊躇不願向前,因為清楚的明白一切都會結束,盡管這些隻是時間問題。數年後看到顧城的詩如是寫道,正是每個人年幼懵懂的寫照。
你我恰風華年少。
再不情願的開始也終將開始。
她小學畢業進入初中,開始住校。報名這天她外公送她到學校報名,把她住校需要的生活用品放在宿舍後就下樓回家。她沒有送他下樓,隻是趴在樓上欄杆看他的背影,“隻剩我一個人了”的想法就那樣突兀的占據了她的大腦。可見少女這種時不時“被全世界拋棄”的想法並不僅局限於處在失戀的時間段。
當然那個時候她還不懂戀愛的概念。她默不作聲地掉了幾滴眼淚,確定沒人看見,又迅速地擦幹。很快收拾好床鋪,然後去教室報道。
這時同班同學差不多都在教室了,班上烏泱泱坐了很多人,她隻認識和外公家毗鄰的表姐。
一個月後她已經能辨認班裏所有人,最熟悉的是大風和白雪。後來她們成了好朋友。
班主任做完自我介紹開始發教材,各科的新書摞在課桌上,高高地、表麵的書頁在日光燈下隱隱發光。發完書本,班主任帶著他們去了操場。這個時候操場還隻是一快待開發的草皮,經過一個假期後長滿了青蔥的蒿草。班主任讓他們為操場除草,而自己以身作則蹲在人群中帶頭開始幹。
操場上已經遍布了好些人了,應該是她的同學還有其他班的新生,她猜測。
於是同學們三三兩兩分開抱團取暖,她這時是個寡言害羞還自閉的女孩子,一個人默不作聲的蹲著,盯著眼前的青草心不在焉地動著手。班主任不知何時蹲到了旁邊,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她說話。他是曆史老師,教學多年、年過三旬,啤酒肚微凸。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