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初中的時候,學校裏組織學生在大堂看電影。黑白的人像和場景經過放映變大了數倍,將新中國解放前人民解放軍經曆的艱苦困難帶到新時代的孩子後輩麵前,其中許多人禁不住感動地哭了,先是女生,隨後連最頑皮的男生也被哭聲感染哭了起來,有人小聲啜泣、有人哭出了聲音,在安靜坐在屏幕前的人群裏格外顯著。有人安慰,有人無聲遞過紙巾。
她在黑暗裏環視一圈,周圍的老師一臉欣慰的表情,“雖然青春叛逆起來讓人很頭疼,但終歸還是一群能夠被感化的孩子啊”
看著周圍哭泣的同學,她心裏毫無波動,肩膀卻一抽一抽地聳動著。在老師同學眼裏,她在無聲地哭泣,雖然沒有哭出聲,肩膀的動作卻暴露了她的真實感情。
隻有她自己清楚,那是她裝的。所有人都在哭,隻有她不為所動的話,會顯得她不合群是個怪人吧。
她不想做怪人,盡管她確實並不合群。
初中的那個夜晚,她還能為了別人可能的想法偽裝一下自己,但現在卻懶得假裝自己很傷心,很難過了。
媽媽去世了,她卻不哭不鬧,確實是個怪人吧。
誰知道呢。也許是痛苦還沒抵達界限。
聽說每個人的臨界線都不同。比如某個人手上劃了一個口子,流了很多血,那個人哭了。而另一個人踩空了樓梯,摔段了手才會有那個手劃了口子的人的痛感。
也許呢。
有人心髒跳動的位置那裏荒蕪寸草不生,有人那裏奇跡般萬物生長。
她隻覺得心裏空空的,空空如也。
有些遲鈍地想著,那個女人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她們再次相逢的時候,就是她也離開了這個世界。
是的,每個人都會死。
她對父母沒什麼深沉得難舍難分的感情,但她沒想過江琴會死,畢竟才中年、四十歲都不到的人啊。
初中畢業那年夏天拿畢業證,那天她既開心又迷茫。開心的是她的成績比她預估的還好,憑借著678的高分完全可以去市重點高中。迷茫的是初中三年結束,新的旅程又即將開始,而她還沒有做好準備。
回家將成績告訴了爸媽以後,他們也很高興。甚至還臨時決定回來和她一起過暑假。但兩個人不可能同時回來,最後是她媽媽回來的。
江琴坐著火車回來,火車走了一天一夜才到。雖然她聽到他們要回來的消息並不興奮,可她媽媽到家的那天,她很早吃了午飯就去火車站接她。
她沒有手機,不能打電話,也不能發信息。隻能在出發以前打電話和她媽媽說她在出站口等她。
她在出站口等江琴,媽媽出站就能看見她。多簡單啊。
可那天她在火車站等了好幾個小時,江琴才下車從車站裏走到她麵前。
七月的天空湛藍明媚。看起來是晴空萬裏,而午後的天氣如火舌一樣炙烤著旅人。哪怕是躲在大樹的陰影下,仍舊被曬得無精打采,口幹舌燥身上卻沒有一分錢買瓶水喝。空中沒有一絲風,她整個人蔫蔫地隻能不停更換乘涼位置。無事可幹,好幾個小時裏能做的隻有不停地望向出站口。
好多次都想放棄回家,可換了好幾個地方,她的腳隻在火車站附件轉悠。很多時候,她就是這樣固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