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再回首(2)(1 / 2)

當幾經顛簸,最終回到自己人生的前十六年生存的地方時,安菊兒不禁感慨萬千。十幾年的光陰對這個大山裏偏僻的小村子來說,好像荷葉上的流水,刹那而過,沒有留下一點痕跡——一切都是老樣子,窮困、閉塞、落後。然而物是人非,她卻早已不是離開這裏時的那個懦弱單純的女孩。

在一所破敗不堪的老房子前她停下了腳步,對高向陽說:“這就是我曾經的家,我爸爸去世後它已經空了八年了,但是無論多麼窮的時候我都沒想過賣掉它,因為它曾經裝著我坦坦蕩蕩做人的十六年的光陰。”

高向陽沒能理解他這番話的意思,但安菊兒不多解釋,接著說:“我帶你到我上學的地方去看看。”

在村子裏的所有建築中學校是最新最好的——這是安菊兒回國後捐錢重建的。小小的一座樓,裝著這個村子裏的小學和初中。

課間時分,滿身上下髒兮兮的孩子們撒歡似的在樓前瘋跑著。

“在這種地方,要想闖出去,隻有靠讀書。”安菊兒看著這些孩子們說。

“你闖出去了。”高向陽說。

“我不是靠讀書……”安菊兒喃喃自語道,也不知高向陽聽見沒有。

在村子裏繞了一遍,高向陽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到底帶我到這裏來幹什麼?”

安菊兒並不作答,而是說:“我知道你很忙,所以返程的火車票我也買的是今天的。我們也該去火車站了。”

去火車站的路上他們經過一條鐵路,一輛火車呼嘯著從上麵駛過。

安菊兒望著火車遠去,說道:“其實我心裏是很恨火車的——它載著空妄和虛榮駛進了我的生命,卻帶著我的安寧和自由離開。”

高向陽更加一頭霧水了,他不知道安菊兒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此行的意義又何在,難道她真的隻是讓他陪著來最後一次探望故鄉的?

等他們坐的火車又一次啟程時,安菊兒開始講那剩下的半個故事。

“兩個孩子學習都非常好,可是他們家實在沒有錢供他們上學。女孩初中畢業後,覺得自己應該輟學去掙錢供弟弟讀書。

正當這個時候,從北京來了一個女企業家。這個女人告訴她,她可以一直供她和她弟弟上學、出錢為他父親治病,還有,以後可以讓她留在北京。但是有一個條件——女孩大學畢業後必須和她兒子結婚。”

高向陽聽到這兒渾身一震:“她答應了?”

安菊兒沒有回答,淚珠不聽話地滾滾而落,隻是接著講:

“後來這個女孩大學畢業後就來到北京,那個女人給她改了名字,落了戶口,幫她進了一家很好的工作單位。

然後,女孩就和她的兒子結婚了。可是她的丈夫有自己喜歡的人,對她非常不好,而且她的同事們也不喜歡她,她每天都很痛苦。

這時,她突然發現有一個男人,始終無條件的關心她、陪伴她。然後……”

“然後,”高向陽幾乎是咆哮著打斷了她,“然後是不是她覺得那個男人利用價值很高,對她好,還好騙,所以就隱瞞了一切與他交往。可是最後害怕紙包不住火,又無情的把那個男人踹了?”

“不是!”安菊兒失聲痛哭,“她沒想騙他,她覺得他也許可以接受自己的過去,所以她想等時間對了再告訴他。可是後來她發現,這個男人覺得一個女人的過去很重要,而且這個時候她丈夫的媽媽也發現了她和這個男人的來往,逼著她和他分手。女孩知道他們不會有未來,所以……”

“夠了。”高向陽搖頭示意她不要講了,“當初我和你在一起時你不說,你提出分手時你不說,我結婚之前你不說,你現在跑來告訴我這些幹什麼?你不覺得你是在玩弄我嗎?你不覺得自己很虛偽很殘忍嗎?”

安菊兒苦笑:“所以我說你確實很賤,你竟然喜歡上我這樣一個女人,我玩弄了你,你還一心一意的幫助我。我告訴你這些,是想提醒你,不要再犯傻了,我不值得你放不下。你不要再對我那麼好,那樣會讓我更加良心不安。”

高向陽沉默了,剩下的路程他也都是沉默的。他覺得自己的腦子被掏空了或者是被塞滿了,總之無法正常思維了。

當火車快到站時,他才最後問了安菊兒一句:“你現在離婚了嗎?”

安菊兒點點頭,高向陽沒再說話,起身下了火車,消失在茫茫人流之中。安菊兒透過車窗尋找,卻沒能再找到他的身影。她有些失落,這個人可能就這樣走出了她的生命。”

安菊兒不在家,代文傑下班回去後,也懶得再做飯。因為安菊兒的事,他最近一直沒有踏踏實實的睡過覺——蓋世俊的事情說起來,代文傑是引狼入室的罪魁禍首。然而安菊兒這次沒有責怪他,這讓他深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