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滴血驗親”,便是將血脈存疑的兩個人的血,各自滴一滴到特殊清液裏。
倘若兩滴血沉澱液底互不交扯,說明這兩人無血緣牽扯;但若是兩滴血相互交融合成了一滴,則證明這兩人乃是血親,或父子,或兄弟,乃至爺孫。
東城府衙大堂裏一片寂靜。
大堂口拿柵欄圍阻住的坊門之下,擠滿了烏鴉鴉的人群,或交頭接耳,或竊竊私語。
等公廉牌匾下、正案之上的那塊驚堂木一拍,公堂裏外俱是鴉雀無聲。
一雙雙眼睛俱是瞪得大大地,一雙雙耳朵均是豎得尖尖的,人人屏息,看這堂堂五品京官的小妾,如何與一個當街賣餅的婦人,爭奪一個垂髫小兒。
邱師爺將一直捧在手裏的瓷瓶,先舉給知府大人仔細驗過,再小心翼翼地將那滴紅豔豔的血滴連同瓶中清液,一起倒進擺在大堂西側條案上的一個白瓷碗裏。
紅豔豔的血珠滴溜溜地懸在清液中,如同一枚火紅的珠子,顫悠悠圓滾滾,甚是醒目,即便是離得遠,擠占在柵欄前排的人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邱師爺朝著端坐另側的李承鵬作個揖,點了點頭。
李承鵬沉著臉,眼中滑過猶疑之色,略滯了滯,終究是慢慢起身,挺著腰身端著官威走了過來。
他的身後,李陶氏亦步亦趨,臉上滿是恐慌,抖抖索索地彎著腰。
陶三春則緊抿雙唇,一雙手在袖中握得死緊。
不用看其後結果,她也知,這所謂“滴血驗親”,不過就是一個幌子,一個拿律法威嚴、正大光明地妄圖奪走她陶旦旦的幌子。
李承鵬站在條案前,伸出右指,但又立刻收回,換了左手。
邱師爺小聲地道聲得罪,取出銀針,同樣地紮了他左手食指,引出一滴血紅,啪嗒落進那白瓷碗裏。
李承鵬取血後連看也不看,轉身回到剛剛位置。
但他心神不寧,沒有再坐回去,而是示意一旁衙役撤去座椅,站在了一旁。
李陶氏還是在他背後亦步亦趨。
她不敢看那清液裏的血珠,避之不及地跟了回去,肩背瑟縮,牙關緊咬,咯咯咯牙齒相撞聲清晰可聞。
府衙大堂裏裏外外,幾乎是死一般寂靜。
人人屏息靜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白瓷碗裏的兩滴血紅。
碗裏的兩滴血,先是各自緩慢地打著旋兒,過了片刻,似是相互吸引一般,慢慢旋轉著相互靠近。
而後在眾人的屏息之下,眼睜睜地溶成了一滴。
“成了!”
“不可能,這滴血驗親本就可笑,哪裏能當真!”
陶三春雙唇哆嗦,臉上雪白到嚇人。
早就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她還是難以接受。
仿似一條吐信的毒蛇,從背上蜿蜒鑽進後心口。
一雙眸子瞪得大大地,她狠狠盯著那碗裏還在微微旋轉的一滴血,胸口劇烈起伏。
“我決不承認!”她厲聲喊道。
“陶氏,本官勸你還是好自為之的好。”
端坐大堂的東城知府冷冷哼了一聲。
“滴血驗親,在曆朝曆代,都是斷定親生子最有效的法子,倘若你連這也不承認,還想如何!”
“哈哈,哈哈,郎君,郎君你現在信了吧!妾就說元哥兒是我們親兒!元哥兒是妾和郎君親兒!我可憐的兒,娘親終於是找到你了!”
李陶氏又哭又笑,扯著李承鵬的袖子似癲若狂。
“郎君,咱們趕緊去接回元哥兒吧!趕緊接我兒去!我李家有後,李家有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