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晚總覺得,卞熹對盛懷言的敬重,似乎比他們來時又加深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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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懷言和餘清秋將曾晚送回食肆,轉身回了客棧。
曾晚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將他們今早的見聞轉述給盛靜嫻,小公主和曾晚一樣聽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提刀衝到縣衙去。
“晚姐姐你放心,我哥一定不會放任此事不管的。”她揮舞著拳頭道。
曾晚這會早已過了初次聽聞時的衝動勁兒,瞧見盛靜嫻和自己如出一轍的反應,好笑道:“人家可是朝廷欽定的官,你哥就算想管,怕也是管不得吧?”
“原來閆某在曾姑娘心中,就是這般無用?”門外忽然傳來盛懷言調笑的聲音。
曾晚沒想著此話會被他本人聽去,紅了紅臉,蒼白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在盛懷言並未緊追不舍,反倒是盛靜嫻十分驚喜地站了起來,“三哥哥!你會管的,對吧!”
盛懷言揉了下她的腦袋,笑了笑,沒有回答。
盛靜嫻眨了眨眼,將視線投向他空蕩的身後,“‘悶葫蘆’呢?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家中有些事需要他去辦,”盛懷言看了她一眼,轉向曾晚道,“曾姑娘,我此番前來,也是向你道別的。”
曾晚略顯詫異,“道別?你也要走?”
“其實也不算走,”他蹭了蹭鼻子,笑道,“就是今日我們見的那位卞先生,不曉得上哪得知了我的醫術,非要我傳授一二,”他也不害臊,大方地自誇完,還要刻意矜持一下,“我倒是沒有傳授他技藝的打算,不過閑著也是閑著,見他誠心邀我去醫館小住幾日,便答應了。”
“想來,左右也不會超過七日,”他捏了下盛靜嫻的肩膀,“還勞煩曾姑娘替我看管一下小五。”
曾晚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眸子。
“知道了。”她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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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懷言當天晚上便啟程去了醫館。
交流醫術什麼的當然都是胡扯。
卞熹此刻早已不在醫館。
而是由餘清秋護送著,悄然踏上了前往相鄰的甘州州府的路途。
長寧隸屬的廉州刺史與甘州刺史不和一事,盛懷言在朝中時便已有耳聞。
那長寧縣令李誌敢將事情做到如此地步,很難保證廉州刺史對此真的不知情。
如此若再將卞熹的信送往廉州州府,無異於自投虎穴。
而同樣的一封信,隻有落到一心想要廉州刺史倒台的甘州刺史手中,方才能有效果。
此乃盛懷言同卞熹在那密室中所謀其一。
事情一旦暴露,首當其衝被長寧縣令責罰的就是卞熹。
但長寧百姓不可以失去這樣一位好大夫,盛懷言也不希望卞熹因此受罰。
若是卞熹親自前往甘州,則既能現身說法,將事實擺明道清,又可暫避風頭,免受牢獄之災甚至殺身之禍。
此乃二人所謀其二。
可卞熹如今的一舉一動皆在長寧縣令的掌控之下,貿然出城,必會引來懷疑。
就必得做一局偷天換日,由一人扮作卞熹,佯裝前往州府吸引注意,而真正的卞熹則在暗中離場。
此乃二人所謀其三。
隻是這第三,也正是讓卞熹本人頭疼的關鍵所在。
假扮卞熹之人,無論是從身形、醫術還是心智上,最佳人選無疑都是盛懷言。
可他也知曉,幾乎所有的火力都會被集中在這個“假卞熹”身上,稍有不慎就會性命不保。
盛懷言是位高權重的三皇子,能為你出謀劃策已是不易,斷不會再做如此犧牲。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最終竟是盛懷言主動提出要做這“局眼”。
那個高高在上的人沒有絲毫猶豫便能將自己隨意置於險境,就好像,早已習慣如此。
翌日。
醫館照常開了半日的門,除了“卞先生”因感風寒,行醫時在自己麵前架了副屏風之外,並未有何異樣。
午間,小廝來報一切準備就緒,一行人便步履匆匆地從小樓朝後,趕往後門外早已備好的車馬。
盛懷言在內衫外頭裹著卞熹的灰白色長袍,腰間係淡紋青絲腰帶,頭戴一頂遮麵鬥笠,垂首走在眾小廝中間。
將將登上馬車之時,他腳步一頓,忽然轉身,緊走兩步,停在一個身材瘦小的小廝麵前,彎下腰看了一會,而後無奈地笑了。
“怎麼知道的?”他笑著問那小廝。
小廝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一雙不似男人的細彎眉皺到一起,不答反問道:“不是說和卞先生交流醫術麼?”
“交流醫術,需要你穿他的衣服?”
“需要你,這樣鬼鬼祟祟的,跑到外麵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