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多了。”王司儀趕緊衝他撇著嘴。她的意思是——趕緊吃點醒酒藥。
是啊,他喝多了。
但是,喝多了又如何呢?醉倒了又能如何呢?莫執早便知道自己醉了,但他正吹著夜色的晚風,看著她清晰的麵龐,她臉上的每一寸肌膚你都纖毫可見。其實她的膚質,還真的不算好,甚至比不過自己的那個老妖怪師傅,可能是因為她常年風吹日曬吧,但是,這種膚色才顯現出她的美啊,她與我們的黃土地是一個顏色,與阿嫲和石頭的那頭阿貴耕種的土地是同一種顏色,而在這黃土地上,還有一汪月牙一般的清泉。
“天作之合。”老漢突然蹦出了一個詞。
“天長地久。”他的詞一個一個往外蹦。
“天見尤憐。”
“天若有情。”
“天若有情天亦老。”莫執幫他補上了這句話。一直說四字可不是什麼好習慣。他嘿嘿一笑。
“陸轍,陸轍。”老漢喃喃自語,他突然一下子大頭衝到了莫執的眼前,紮眼的須髶蘸著酒氣。
“陸轍,陸轍。”他還在喃喃自語。
“陸轍兄弟。”老漢一下子跳離了座位,走到了莫執的身邊,他一個虯環,攏住了莫執的脖子。
“陸轍兄弟,瞅瞅你這小紅臉蛋。”老漢的毛手摸著莫執的臉蛋——還是個假的臉蛋,他的熱氣吐到莫執的身上,吐得他癢癢發熱。
“陸轍兄弟小小年紀可真是好酒量。”老漢毛裏毛糙地摸著莫執的胸口,“來!再喝!”
他一把掀開了壺口,像是掀開了某個久違的紅蓋頭,一時間酒香四溢,莫執這會兒好像有點明白了紹越所說的“聞酒”是什麼意思了,酒的香氣,一瞬間能與感官混合,那種濃烈而馥鬱的感覺,就像是一瞬間讓自己沉入了海水之間——還是某種火熱的海水。
老漢把瓶口越近了莫執。
喝……喝了!莫執張開了嘴。
一瞬間,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道瀑布之下。那是狂熱地包裹他全身的水花,也是瘋狂地衝擊他身體的激流,人是一種生於土地長於土地的生靈,水對於人來說,是一種滋養和灌溉,而此時,他就像一顆泥土裏噴薄而出的幼苗,水河母親滋潤著他的全身,像是一股暖流流通了他的全身。
哈。
他長吐了一口氣,他聞見自己吐出了芬芳的氣息,那是春天的佳釀,是夏天的蜜糖,氣息漂泊著遊過了他的身邊,他仿佛整個人漂浮過了蔚藍色的天空。
“好!好!小兄弟好酒量!比你那師傅可強太多!”說著,胡遭老漢拍手叫好,他伸手便拿出了又一壺酒,伸手送到了莫執麵前,“來,再喝一斤!”
“再喝一斤,可是第幾斤了?”莫執嘿嘿一笑。
“管他第幾斤!喝幹了完事!”胡遭老漢也是嘿嘿一笑。
“好!”痛快!
“誒,掌櫃的,稍等稍等稍等。”一旁的王司儀突然攔在了兩人的麵前,攔住了那即將傾躍而下的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