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繼續在高速公路上奔馳著,我的思緒也開始飛到了5年前——
那時的我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我能像今天這樣肆無忌憚的活著,那是我第一次踏上北京這片陌生的土地,在這裏,我沒有親人,不認識朋友,肯陪我的,隻有那個大學時代交往來的女朋友----小雨。這是我的初戀,最簡單最單純也最經不起風雨的那種,在北京,我們相依為命,所能依靠的,隻有那點廉價的勞動力,雖然我們都有一張大學本科的文憑。
中國的大學生實在是一種很奇怪的商品,自從97年取消公費生以來,大學生的學費連年看漲,但成本的逐漸升高並沒有使商品價值相應攀升,相反卻在不斷的貶值!
我的運氣不好,我上大學那年恰巧是1998年,這樣我很榮幸的成為了“雙軌製”取消後的第一批純自費生中的一員。
對於我而言,上大學幾乎是我立足大城市的唯一機會,也是我家生活改變的唯一出路。但很遺憾,我上的既不是名牌大學也不是熱門專業,所以整個大學期間我把更多的時間放在了本專業以外的技能考試上,從英語六級到計算機三級,我盡力給自己添加足夠的資本。但坦率地講,當時我並不清楚自己在大學畢業後究竟該幹什麼。
大四上學期的一個意外讓我突然決定了來北京,那時我正和我的同學們在一個鳥不生蛋的化工廠實習,我記得那是11月的一個下午,我指著麵前的大型蒸餾塔,問身邊的工人“這些設備應該有80年代水平吧?”我至今還記得當時那個工人臉上的那份尷尬,“70年代”這是他當時給我的答案。雖然我心裏已經做好了失望的準備,但是麵對這個答案我還是覺得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穀底。
20世紀70年代水平的設備,而現在已經是2001年!原本我就對我那個化工專業興致缺缺,這個答案更是讓我徹底下定了另謀出路的決心。也就是在那一年的年底,我遭到了另一個打擊——我爸死了。
我爸是我們那個靠采煤為生的城市裏的一名普通工人,在我小的時候,我爸一直是我的驕傲,每當我在同學們啃冷饅頭的時候吃著我爸專門為我省下來的礦上發下來的麵包的時候,我都覺得特有成就感。
但到了我上高一的時候,我爸他們所在的礦倒閉了,理由很簡單,沒煤可采了。我爸一下子就成了下崗工人,雖然身為生產隊長的他每月還能從礦務局拿一點微薄的補助,這和我家周圍那些夫妻一起下崗的家庭比起來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了。但是,要支撐一個家庭,這是遠遠不夠的。我記得當時我爸最常作的一件事就是抽煙,五毛錢一包的黑杆的那種,他有煙癮。我大三那年暑假的時候回家,就發現我爸開始天天咳嗽,那時我還沒在意,但就在我去工廠實習的那一個月,我爸病倒了。
用我們城裏人的話講“咱們市裏的麻雀都是黑的”,我們城裏的醫院基本上治啥啥不行,但在肺病的治療上卻絕對堪稱全省第一,沒有其他的理由,久病尚能成醫,我們市醫院的醫生每人每年接觸的肺病患者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耳濡目染下來,想不當名醫都不行!但當這些醫生對我爸的肺病都束手無策的時候,我知道,我爸——沒救了!
2002年的春節,那是我人生中最冷的一個冬季。別人家都在熱熱鬧鬧的吃年夜飯的時候,我家裏卻冷冷清清。我媽抱著我爸的遺像坐在炕頭上,而我,則站在旁邊抱著我媽。我至今還記得當時我媽那種悲痛衰弱的樣子,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我得接過我爸的擔子,好好的照顧我媽!我已經沒有機會孝敬我爸了,我不能讓我媽再繼續苦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我隻知道人們為了生存,為了在極其有限的資源裏還要活得滋潤些就不得不動!“樹挪死,人挪活!”我相信我會發達起來,這是我的信念,我不會是那窗戶上爬著的蒼蠅,永遠有光明沒前途,我會是那鍋裏的粥,慢慢的熬,卻總有熬出頭的一天。
然而,京城裏的現實很快就明白了什麼叫“北京居,大不易”,在我在一個廉價的地下室窩了近1個月以後,我才終於在一個規模一般的雜誌社裏找到了一份月薪2000的工作,在我拚死拚活做滿了第一個月,拿到那可憐的2000塊錢工資後,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