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若生有來回(1 / 2)

尤痣被丟到京南街時,她才十二歲,在推搡中摔到地上,被碎瓦片割破了手心,周圍的嘲諷謾罵如海水湧上顱頂,讓她崩潰之際瀕臨窒息。

就在渾濁湮滅清醒之際,一道好聽的嗓音穿過人潮:“沒事吧?”

尤痣抬頭去看,發現說話的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比她大不了幾歲,眸中卻蘊著一縷令人心安的平靜。

她搖搖頭,先掏出一塊手帕給自己包紮傷口,再從地上爬起來,主動走到衣衫襤褸的乞丐群中去,在一個破碗前蹲下,學著旁人的樣子,在行人經過之時,遞出手中的碗:“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她從小便學過的,在磨難不可避免地降臨時,與其怨聲載道不如隨遇而安。

少年走過來,在她的破碗中放了一錠銀子。

尤痣驚呆了,用亮晶晶的眸子看他:“謝謝你。”

——

尤痣是被疼醒的,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不閑下來還好,一閑下來那疼就像有意識的蟲子般,一寸寸地鑿開她的骨頭,往最深處鑽。

她實在是坐不住了,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門前的小丫鬟,正坐在小馬紮上打著瞌睡,尤痣門開的急了些,聲音將她吵醒了,她立馬站起來,睜著惺忪的睡眼,搖搖晃晃地說:“姑娘,大人說了,要你在這等他回來。”

“這裏是何處?”尤痣捂住傷口,抬首瞧了瞧四周,隻瞧出這府邸的氣派,瞧不出這府邸位於何地。

“這裏是丞相府。”小丫鬟過來扶她,帶著她往屋裏走:“是大人昨晚帶你回來的。”

“大人去哪了?”尤痣這才想起來問,許典白在她床頭留了一封書信,信上說明無論如何要她等他回來,卻並未說明他去了何處。

“大人他進宮了,姑娘不知道嗎?”小丫鬟扶著她坐下,又給她斟了杯茶:“姑娘在這好生休息,我就在外麵,有什麼事你叫我一聲就成。”

話一說完,轉身就要走。

“等等。”尤痣扯住她的衣袖:“你叫什麼?”

小丫頭這才胡亂地行了個禮,想起自個的自稱:“奴…奴婢叫瑋生。”

“瑋生,這聽起來像個男孩子的名字。”

“嗯,是我爹娘取的,他們生了我之後,還想生個弟弟來著,可以沒來及就…”小丫頭話說一半,起了哭相,淚珠子掛在眼角,要掉不掉的樣子,十分惹人心疼。

尤痣握住她的手腕:“都過去了。”

“嗯。”瑋生連連點頭:“要不是大人,我……”

話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麼,她驚了一下,就跪到地上去:“姑娘,我……我不是,我是從小就在府裏做丫鬟的,不是後來才來的。”

“瑋生。”尤痣認真地喚她,又將她拉起來:“我還想再睡一會,你去門外幫我守著,不讓要任何人進來,好嗎?”

“好。”瑋生連連點頭,閃著淚光的眼裏對她充滿了感激。

她走到門前,反身將門拉上了。

屋內光影暗下來的瞬間,溫和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尤痣隨意地挽起長發,露出白皙的額頭,確定四下無人後,從靠東的一扇窗戶跳出,悄無聲息地走了。

丞相府守衛深嚴,門外又有青園七子日夜把守,為了不驚動他們,尤痣廢了好一番功夫周旋,才成功走出丞相府。

她竄進街道,又從街道繞行,進入一條狹窄小巷。

小巷前方通往一處民宅,她小跑向前,確定四下無人後,扣響了掛在大門上、生鏽的門鎖。

門被打開,出來一位麵容麵瘦肌黃、身形瘦弱的中年男子,常年爆曬的皮膚裹在瘦小的骨架上,行走之間如幹枯的樹枝般,不用使力,輕輕一折就會四分五裂。

他打開門左看右看,見到尤痣時,警惕的目光衝出兩道殺意,嗓音生硬如刀子般:“誰?”

尤痣抬起頭,露出清絕的臉:“叔父,是我。”

尤蕭君一把將她拽進屋內:“快進來!”

尤痣進入屋內後,一路向前疾走,直到推開一扇房門,見到躲避在其中的紀幸以及其他孩子,才算鬆了一口氣。

“尤姐姐,尤姐姐!”孩子們見到她,全都湧上來,清甜的嗓音裹了蜜糖般,讓人不甚歡喜。

尤痣與他們打鬧了會,注意到一直站在後麵的紀幸。

“怎麼了,見到尤姐姐,不高興嗎?”尤痣走過去,摸他的腦袋,小孩年紀雖小,目光卻十分堅毅,似乎早已經看穿了什麼,讓她感到心慌。

“姐姐怎麼了?”他不理她的打趣,轉手扶住她,已看出了她隱藏在平靜下的不適。

剛才動作太快,不小心扯動了傷口,此時密密麻麻的痛楚竄上來,讓她險些站不住腳。

不過她不能暴露出來,因為一旦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而她沒那麼好運,不是每一次都會有人關心和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