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曉自己也是騎馬從南境趕回許都的,知道不分晝夜的從南境策馬而歸有多麼的辛苦,他見許安歸靠在軟塌之上閉目養神,便不再說話。
隻是退出房門,去找郎中,尋了一些借口,要來了紗布與金創的藥。
回到許安歸房裏的時候,許安歸已經仰頭靠在梨花雕木床邊睡著了。
百曉進屋的時候,許安歸很是機警的睜開了眼,看見是百曉拿著紗布與藥來,便又合上了眼。
百曉坐下,小心翼翼地給許安歸塗藥,嘴裏忍不住念叨:“隻是這樣簡單的包紮,恐怕是不能讓這傷痊愈……偏偏這段時間,有許多事需要殿下去做……以屬下之見,這件事還是告訴清王殿下的好。”
許安歸搖搖頭:“你別看兄長那副閑雲野鶴的模樣,他也有他的難處。太子自小就不與任何兄弟親近。這些時日兄長能與太子周旋著,也是因為太子想利用兄長鉗製我。兄長每日小心翼翼在太子眼皮底下過活,恐怕已經耗費了不少精力,我不能讓他再為了我分了神。我不是第一回受傷,身子還算健碩。這點小傷我還是受得住的。”
百曉望著許安歸毫無血色的臉,知道許安歸是打定主意不想讓別人知道。
便也不再多說什麼,替許安歸包好傷口之後,便替他換了睡衣,看著他睡下了,才去了隔壁的裏間。
許安歸這一睡,便是深睡。就連答應許安桐晚上與他小酌幾杯的事情都拋在夢裏了。
許安桐倒是來緣與榭看過許安歸。
百曉靠在許安歸床榻不遠的暖閣上養神,聽見動靜睜開了眼,看見許安桐,想要問安。
許安桐卻是做了一副噤聲的樣子,輕手輕腳地來到了許安歸的身邊,看著他一臉疲憊的樣子,就知道這事其實遠比許安歸與他講述的那般凶險。
許安桐望著許安歸熟睡的樣子,輕歎一聲,便離開了。
許安歸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正午。
多年的軍旅生活讓他養成了不可動搖的規律生活,八年間他從未睡過一次懶覺。不想今日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經頂在頭上了。
不由地坐了起來,冷不丁地扯到左肩傷口,疼得直皺眉。
“六殿下,您是不是醒了?”門房外傳來輕柔的女子的聲音。
許安歸深吸了兩口氣鎮住了肩膀上的疼痛,沉聲道:“進來罷。”
房門被推開,兩個十五、六歲小宮女一人端著一個托盤,托盤裏整整齊齊地擺放著衣物與靴子。
兩個宮女低著頭來到許安歸的麵半蹲行禮:“六殿下,清王殿下讓奴來照顧您的起居。奴名喚書香。”
另外一個小宮女說道:“奴名喚墨香。”
許安歸頷首一笑,兄長院子裏女官的名字,倒是有趣。
他揚了揚眉:“東西放下你們出去吧。”
書香與墨香皆是一愣,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要怎麼辦。
許安歸解釋:“我不習慣有人伺候。”
書香雖然不敢抬頭,但是卻是壯了膽子,上前一步回道:“清王殿下交代奴,您剛回許都或許有些不適應,但終究會適應的。讓奴務必伺候您起身。”
許安歸知道許安桐的苦心。
他既然已經回到了許都,接回了帝國六皇子的身份,那麼宮裏的那套規矩,他就必須適應起來。
許安歸沉默了片刻道:“放下罷,這件事,我去同兄長說。他不會苛責與你們的。”
書香與墨香又相互看了一眼,才把手裏的衣物與靴子放在了桌子上,退出了許安歸的房間。
許安歸從床榻上站起身來,來到桌前,摸著那兩個小宮女送來的衣服,心中有無限的感慨。
還記得年少的時候他還住在皇宮裏,每日清晨都會有兩個這樣的小宮女端著被熨燙、熏香好、用最頂級的錦緞做的衣裳來給他換上。
他隻需要伸直手臂,衣服就會整整齊齊的歸置在他的身上。
蒼山學藝三年,軍營生活八年,都讓快讓他忘記了自己原本是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帝國皇子。
讓他忘記了他本來也是穿著用無比昂貴的緞子裁出來衣裳,走在雲端,俯瞰整個蒼生大地的人。
其實他也不是不習慣被人伺候,隻是他肩膀上的傷,實在不能讓旁人看見,免得引出更多的事端來。
他隻能自己艱難地穿上衣服,然後忍著肩膀的疼痛,把換下來的衣服丟在了床榻上,低眉去看了看丟在床榻上的衣裳,若有所思似的,然後裝得沒事一般推開門。
書香與墨香站在門外,見他出來,立即把頭放得更低了。
“兄長回來了嗎?”許安歸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