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歸咬了咬舌頭,小心翼翼地把手覆在許安桐的手上道:“兄長……還沒過去那個坎?”
許安桐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笑得如同早晨山澗的薄霧一般淡漠:“我還沒有辦法讓這裏,在聽見她的死訊的時候,跳得不痛了。”許安桐捂著自己的心口,“也不知道自己這個長情的性子是隨了誰,認定了一個人,就會癡癡傻傻的一條路走到黑。”
許安歸苦笑一聲:“你說是隨了誰?自然是隨了那個日日在宮裏念經度日的女子唄?難不成是隨了我們的父親?”
許安桐盯著許安歸一副溺愛的樣子,打趣他:“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麼打趣自己的父親,當今的陛下。也不怕我去父親麵前說嘴,讓你吃些苦頭”
許安歸笑得山花燦爛:“兄長才舍不得呢!”轉而許安歸的表情又變得惆悵起來,“在駐守北境的時候,我經常在想,若我們的母親不是對父親那麼長情,現在也不會落發為尼,日日與青燈古佛相伴了吧?”
“我年三十的晚上,去見過賢母妃。”許安桐望向許安歸。
許安歸立即收斂了笑意,蹙眉問道:“母親還好嗎?”
許安桐搖頭:“紅燭姑姑一直照顧著賢母妃,自你離開之後,賢母妃便有了心口痛的毛病。你知道的,趙皇後從來都不是善類,她不想要賢母妃好,禦醫院又怎麼敢真心實意地去給賢母妃下藥。隻是日日熬著藥,也熬著自己的身子罷了。”
許安歸手蜷縮起來,眼眸猩紅:“是我沒用。”
許安桐拍了拍許安歸的手:“好在你回來了,相信這會賢母妃已經知道了你回來的消息。她這些年的堅守,總算有盼頭了。”
“我會想辦法接她出來的。”許安歸說話有些哽咽。
許安桐卻是一副端正嚴肅的樣子:“現下你還有許多事情要應對,先養足了自己的精神再說吧?”
許安歸愣了一下,明白了許安桐說的事情:“兄長說的是我的冠禮?”
許安桐點頭:“是了,所有皇子都在十六歲的時候進行冠禮,以表成年。接下來就是娶親,封王。你這些年在外征戰,戰功赫赫,今又降服南澤,實屬大功一件。陛下既然已經給你欽定了妻子,禮部自然會先補全你的及冠之禮,再行大婚。及冠之禮極其複雜,從早到晚都不得消停。你這幅模樣,不好好養著,如何能夠應對?”
許安歸收回手:“今日我給下了太子的臉子,來日他必不會讓我的及冠之禮太順暢。”
許安桐亦是擔憂:“是,今日你絕地反擊,幾乎是踩著太子的臉麵在邀功。他自然不會就這麼輕易放過你。聽為兄一句勸,你才回許都根基尚淺,不如收些鋒芒,韜光養晦。”
許安歸目光落在手中的半盞茶中:“自小父親喜歡我多過太子,這是他心中永遠的痛。即便是我示好,他也不可能真的容我,今日他如此積極推動我去主帥南境,無非就是想要我手中的軍政大權。兄長放心吧,隻要我一日沒有交出北境與南境的軍政,他一日就睡不安穩。今日被我反咬一口,日後他必定會更加謹慎,不會再有如此輕舉妄動之舉了。”
許安桐不知道要怎麼說,隻是道:“我看太子這些年的性子越發陰鷙。早些年他還知道顧忌,現下的他……恐怕未必如我們所想的那般知進退了。魚死網破的事情,現在的他做得出,也做得到。你切莫把他逼急了!”
許安歸笑了:“那不是正好,我與太子同歸於盡,兄長便可以名正言順地住進東宮了。”
“許安歸!”許安桐沉下了臉。
許安歸笑開了,打岔:“兄長,我知道你的難處。惠妃與解和這些年為了你隱忍頗多,他們解家本就開國元勳名門,怎麼甘與人後?當年若是解和願意替你周旋,你也不會被封到那種苦寒之地吃一趟苦,連帶著王妃嫂嫂也跟著走了。我明白解和的意思,隻要你在外受盡苦楚,忍無可忍之時,你便會回來了。這不,他們可不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許安桐沉默不語,眼眸裏沉澱著許多陳年往事與無法言說的靜謐。
“兄長,有些話是我們倆兄弟關起門來自己說的——在這件事上,從來都是有能者勝任,所以兄長該爭的爭,該搶的搶。任何時候我都不會對你心存怨懟。我知道,許多事,不是你我可以掌控的。”許安歸站起身,走到許安桐身後,附身把他抱住,“除了母親,你與我便是這世上最親的人了。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你我是親兄弟。你問我要的東西,我沒有不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