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在抑製自己內心怒火的表現。
猛然間,許安澤轉身拿起桌上的茶盞碎在了地上。覺得不夠解氣,又把整個書桌都掀了起來,桌子上筆墨紙硯散了一地,整個書房變得狼藉。
徐清從天照書院裏麵帶出來了六個人,馬不停蹄地向著大理寺進發。
大理寺地牢裏大通房中,百曉一行七個人,都受了刑,或坐或臥挨著時間。
忽然有腳步聲傳來。
百曉一個激靈,端坐了起來,看向牢房入口處。隻見一群白衣書生疾步而行,直奔他們的牢房而來。
那些人還未到牢房麵前,就已經泣不成聲,有人低聲呼喊道:“爹爹!”
裴淵聽聞,忙抬起頭。
隻見一個讓他日思夜想的麵孔就那樣出現在他麵前,讓他陌生不敢相認。
“爹爹!是我,裴望!”那個白衣書生手扶在木質的牢籠前,臉嵌在縫隙中,極力地看向昏暗的牢房裏麵。
裴淵顧不得身後的疼痛,爬起來,兩三步跑到裴望麵前,伸手抓住裴望的肩膀:“你是裴望,真的是你!”
裴望眼睛微紅,看著自己父親這般落魄的樣子,不由地擔心道:“爹爹,您是犯了什麼罪?為何會到許都來?為何會被關進大理寺的地牢?”
裴淵不知道要怎麼回答裴望,隻能閉上眼睛,輕輕地搖頭。
其他白衣書生皆是如此,頭努力地靠向牢籠,努力地想要看清楚自己父親的臉。而在牢籠裏的將軍們,卻皆是一副悲喜交加的表情。
百曉看向帶著這群少年而來的人,那個人一臉淡然之色,凝視著他們。
仿佛是一隻惡鬼,攔住了他們所有的溫存。
百曉忽然心中有一種絞痛與氣悶——殺人誅心。
太子這是在殺人誅心!
這些南境將領有著錚錚鐵骨,哪怕刑罰加身,也不能讓他們有任何退縮。
可現在百曉看見了這些將軍眼中的畏懼。
這些將軍麵對闊別八年已久的親人時,居然流露出了畏懼之色。是了,他們怎麼想就這樣離開自己的親人。他們在南境八年戍守,就是為了心中那一點點希望之光。
無論邊關如何艱苦,他們都十年如一日的在那裏堅守。
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守護的不僅僅是東陵帝國,還有在這個帝都天照書院裏讀書的兒子們。
他們這些人已經沒有出路了,但是他們的兒子還有。
奉行科舉,他們的家世必須清白。他們的父親不能以謀反逆黨被論處死刑。這無疑是在告訴他們,他們這些年在天照書院寒窗苦讀,不過就是一場沒有結局的努力。
這是百曉第一次膽寒,這也是他第一次束手無策。
他不曾想過,他們要麵對的敵人,居然可以用這種手段,磨滅一群人信念。
果不其然,這些還不懂世事的少年人紛紛跪下,求父親不要這麼固執。人隻有活著,才能夠享受天倫,他們才能夠團聚。
不少將領默默地回頭,看向百曉。
百曉卻隻能低著頭,一言不發。
會麵的時間不長,那些少年人見到自己的父親,有許多話要說。還來不及細細問自己父親被關在這裏的原委,就已經被衙役們拉出了牢房。
“父親!父親……兒子一定會想辦法的……”
推推搡搡期間,裴望的聲音遙遙地傳來,裴淵不自覺地伸出手,好似想要抓住什麼一般,卻抓了個空。
他滿眼的期望最後變成了淒惘。
百曉盤腿坐靠著牢籠的角落坐著,這些剛見過自己八年未見的親人的將領們,紛紛轉頭,跪在了百曉麵前。
“百軍師……末將……末將不想死……”
“劉漢你說什麼呢!”裴淵上前一步,扯住這名名叫劉漢的將領。
劉漢抬眸,用無比悲傷而隱忍的聲音問道:“裴將軍,難道你就不想活著多看兒子一眼嗎?太子不過就是想要六殿下的下落,告訴他便是了!何苦……何苦拖我們下水?!拖我們的兒子下水!”
“劉漢!”裴淵沒想到,這個與自己出生入死了十幾年的戰友,居然會因為這個理由而臨陣倒戈。
“裴將軍,”百曉出聲,“你不用苛責劉將軍。”
裴淵蹙眉,用力丟開劉漢的衣服,把他推翻在地。
百曉掃了一眼,除了裴淵,其他五位將領皆是一副懊悔與自責。這便是太子帶他們兒子來的理由。
百曉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我想問各位將軍一句話,不知道各位是否還記得,當初參軍的目的為何?”
眾人皆是一愣,而後低下頭,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