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芸眼淚又止不住要往下落,這位大爺也早作古了,現在能見到他,能走在不複存在的青石巷裏,她心裏感慨萬千,這是真的,自己真的回來了。

和大爺告別後,兩人從水井處拐進去,走進一道綠色大鐵門。

鐵門內也是兩排相對而立的平房,條件比外麵差些。

這裏地勢低,房子年代久遠,住著的都是人民商場的底層職工。

特別是劉芸家所住的這邊平房,屋後有一條小河,非常潮濕,牆體上長滿了青苔,還有一道道細小裂縫。

平房間的小巷也比鐵門外更窄,兩側堆了不少雜物、紙板和垃圾,兩排平房間牽了不少鐵絲,上麵晾曬著各家的衣物。

而劉芸家比這些平房還要更差,是兩棟平房間隙中加搭的小單間,不到十平方,住著劉芸一家五口,非常的狹窄逼仄。

還未走近家門,劉芸就聽見了熟悉的罵聲與哭聲。不少鄰居站在門口,朝著聲音來源處探頭張望,隻是礙於劉芸親媽陳素雲潑辣蠻橫的威名,沒人敢近前查看。

劉芸和劉曉清對視一眼,頓感不妙。

劉曉清想到劉芸剛才的話急了,對劉芸道:“小芸,你慢慢走,姑姑先去看下。”說完拔腿朝前飛奔。

劉芸也趕緊往裏走,路過一戶人家時,被一位大嬸拉住。

“小芸,快回家看看吧,你家都快鬧翻天啦!”

劉芸轉頭看她,一絲不苟地短發,國字臉,三角眼,厚嘴唇,正是她媽陳素雲的死對頭吳秀麗。

吳秀麗和陳淑雲一樣,是人民商場的清潔工,她雖然好吃懶做,喜歡占小便宜,但她的丈夫爭氣,近兩年連著升職,吳秀麗跟著神氣起來,天天在巷子裏炫耀,自己男人馬上能當幹部,搬離這個鬼地方,去住幹淨敞亮的大宿舍。

陳素雲與她關係不好,見她這麼趾高氣揚,更是冒火,兩人經常在巷子裏對罵。

陳素雲在吳秀麗這吃了虧,回家就拿孩子出氣。

前世每次劉芸家出事,吳秀麗都會跑來落井下石,說幾句難聽話,再趁亂薅點小東西回家,是個不折不扣的刁民,劉芸特別討厭她。

眼下見吳秀麗一臉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的表情,劉芸沒工夫理她,翻個白眼,掙脫她的手往前走。

“噯,你怎麼回事,我跟你說話呢,你什麼態度!”

吳秀麗沒想到平時沉默寡言的小丫頭居然不理自己,還敢翻白眼,當下怒了,跳著腳罵她,手也沒空著,往前用力一揮,想去扯劉芸的頭發。

劉芸知道她的德性,料到她不會放過自己,快速往右一偏頭,躲過她的手。

看著吳秀麗那張猙獰的麵孔,想起前世她得意的嘴臉和羞辱自家的話,就止不住恨意翻湧。

她猛地抓住吳秀麗的手,用力往後一推,惡狠狠地說道:“你昨天從我家偷了兩根蔥,我弟弟妹妹都看見了!你再囉嗦我就去商場舉報你偷竊財物,把你抓起來遊街!”

“你胡說什麼……”

劉芸力氣雖不大,但吳秀麗沒料到她會還手,被她推了個踉蹌,剛站穩準備回罵,就對上一雙通紅的眼。

狠絕、憤怒,還帶著厭惡。

吳秀麗心裏一慌,張著嘴,呆呆地站在原地。

“這是以前那個好欺負的劉家老大嗎?咋像變了個人?還要告我偷蔥?不對,這家的幾個小崽子防我就像防賊一樣,別說拿她家的蔥,就是針都別想偷一根,這死丫頭冤枉我!”

吳秀麗頓時委屈了,想抓住劉芸討個公道,卻見劉芸已經氣喘籲籲地跑進了家門。

“什麼東西!就該讓你媽把你們這些兔崽子都賣了!”

吳秀麗恨恨地啐了一口,想轉身回家,可胸中的八卦火苗越燃越旺,壓都壓不住,實在不願錯過見證別家倒黴的大好機會,便偷偷溜到劉芸家門口聽牆角。

此時,劉芸家裏,陳素雲拉著劉琴的手,死命往外帶。

劉琴手拉著哥哥劉強,嘴裏拚命叫喊:“不走!媽我不走!我要留在家裏,我要和你們在一起!”

小弟劉齊則抱住陳素雲的腰,想拖住她,也在跟著嚷:“媽,不要送姐姐走!不要送姐姐走!”

“陳素雲,你幹什麼!”劉曉清見到這個場麵,連忙上去抱住劉琴,轉頭對陳素雲怒喊,“我哥讓我看著小芸,就是怕你把小芸賣了,怎麼現在小芸長大了,不方便你賣,你要賣小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