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外麵傳來一陣巨響,耀目的強光自大敞的門傳進來。
整個祿山的妖魔淒厲的慘叫此起彼伏。
燕兆已然明白這是為何,垂下長睫,嘴角牽出一絲滿是諷意的笑。
可池魚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拖著沉重的身體走到了門邊,右手扶上了門扉,極目遠眺。
就見一片凜冽高寒裏,三位聖君腳下踩著祥雲,各執法器,眉目悲憫,揮袖間降下陣陣天罰,滅殺妖魔。
一時間天地異色,萬物沉鳴。
這個世界裏離神最近的三位大能親自來長華平息這場浩劫。
池魚瞬間鼻頭有些發酸,視線被洶湧的淚意模糊。
長華已經被毀了大半。
她的師父身死,平日裏與自己最是要好的師兄師姐與小師弟統統與她天人兩隔,霸霸也不知是死是活。
她在乎的人全部都離她而去了,茫茫天地間隻剩下她一人踽踽獨行。
腕上的紅豆仍舊維持著含苞欲放的樣子,好似是被掏空了生命力,徒留一個模子在那裏,一片死寂。
為什麼這紅豆就是不開花,為什麼還要留她在這一世裏繼續背負苦痛,她真的做得還不夠嗎?
她覺得這祿山長年不化的雪像是飄到了心裏,一點一點埋沒了她的心。
寒意從四肢百骸傳來,她哆嗦著靠著門蹲下了身子,顫抖著用雙臂抱住自己,強行抑製住喉間的嗚咽與哽咽,不住地低泣。
一股遍身刻著梵文的束妖鎖刺破長空,遵了聖君的號令往鎏央殿疾來。
鎖鏈還帶著細碎的雷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過她眼前,將燕兆整個桎梏住。
束妖鎖甫一接觸到他的身體便發出了刺目的強光,隨之而來的是他抑製不住的痛吼。
劇烈的刺激與痛楚激出了他的半妖之態。
雪白的狐耳自白發間逸出,還有自他身後展開的巨尾。
他控製不住地趴伏在地,額間的青筋暴凸,上挑的眼尾勾蕩出胭脂般的緋色,一黑一金的眸子卻牢牢攥住了她。
甚至在她驚惶著與他四目相接的時候,眸子裏毫不掩飾對她的偏執與癲狂。
鎖鏈將他的琵琶骨穿了個透,細如涓流的鮮血順著鎖鏈往下滴,他卻渾然不覺,仍向著她的方向死力掙紮,將困製他的束妖鎖帶出陣陣清響。
他就是個瘋子……
池魚右手緊緊捂住了唇,邊淌著淚邊後退,直到最後退無可退,被門檻截住了退縮的步路。
他已經被束妖鎖給桎梏得嚴嚴實實,修為已臻半神之境的聖君會對他降下審判的。
她不用再害怕的,不用的……
可身上的顫意還是暴露了她的心緒。
沉厚如鳴鍾的聲音響起:“半妖之身,欺師滅祖,罔顧人倫,與妖魔勾結,血屠長華滿門,便由吾輩帶回靈虛二重天,施予審判。”
她轉頭看去,隻見三聖君之一的汾白進了殿,手指微動,那束妖鎖瞬時如遊蛇一般箍緊,梵文有意識地化作星點,在他周身引爆。
登時他便受了重創,身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傷口,沒有一處好肉,口角也止不住地溢出鮮血。
可他像是感受不到痛一般,仍舊牢牢凝視著她,嘴角微動,無聲地做著口型。
她看清了。
他說的是:“師姐,此生此世我都不會放過你。”
這一句話像是驚雷一般在她腦內炸開,將她僵硬地釘在原地,一動不動。
從來沒有人教過燕兆該如何去愛,他即便麵上表現得那般癲狂,像是在這場博弈中占盡了上風,可實際上骨子裏仍是卑微到了極致。
沒有情絲的他哪怕動了情,也是威脅,是恫嚇,是掌控,隻會給予被愛者無盡的恐懼和痛苦。
別說是池魚,甚至就連他自己都不知曉自己是真的動了情,交了心。
隻可惜,他這份愛在池魚看來如同陰溝裏的髒水,她半點也不願沾惹上身。
無心無情的半妖竟也會動心,也會傾情,在他人看來荒誕不經的事情卻真真切切地發生了,以這種慘烈的方式。
束妖鎖的威力漸重,燕兆終是無法控製地昏死過去,就這樣趴伏在地上,豔目而淒絕。
“長華遭此磨難實屬不幸,老夫予你這枚靈戒,助你重振長華。”
他從袖筒中拿出一枚通體玉白的靈戒,遞給了池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