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人的紅紗微蕩,陳舊且凝重的往事在光影的變化中落下帷幕。一切都靜了下來,隻有胸臆的起伏及輕飄的紗幕。
這樣的狀態保持了很久,延言像個石像一動不動,身上的肌肉卻因為聆聽的內容而變得緊繃,不敢鬆弛。他凝視著床榻上沉默下去的人,也不言不語。
延言暗忖,麻藥興許讓她渾噩,庭芳是睡著了嗎?睡吧,睡一下,或許可以讓她悲淒且憤滿的心得到平複,這樣也好。
燈火在幾番掙紮後揚起了最璀璨的火苗,用力的燃燒,“呲”的一聲,最後的餘光在蠟油中驟然熄滅,猶如快刀割下。一縷青煙升起,屋子裏頓時陷入了灰暗。
花窗外,夕陽的殘暉以看的見的速度抽離降低,直至蕩然無存。而就在消失的那一刻,華燈初上,近乎毫無間隙的完美銜接,眼前又亮了起來。
“延大人,還在嗎?”
延言驀地一驚,看著兀自擋著雙眼的人,低沉地回應:“在。”
庭芳長出了一口氣,嗓中輕微沙啞,“抱歉,讓你聽這麼無聊的故事。”
“庭芳姑娘,那個‘小滿’的生父是……”
“知道了能怎麼樣呢?過去已無法改變。”
話雖如此,可內心的深處,延言總覺得該做些什麼,哪怕是微薄之力,也算是幫到了她。
“這個小滿的故事,庭芳姑娘與蘇側妃說過嗎?”
庭芳沉默片刻,輕歎一聲又微微一笑,略帶自顧不暇、尚不如我的意味,道:“她自己的事情都弄不明白。我提這個做什麼。”
延言不語。倘若蘇側妃知道的話,興許王爺可以幫忙。如今看出,她怕是真的不願任何人幫忙。他看著那一身紅衫璀璨如日,卻感覺到了一絲清涼。
延言心中一沉,木訥的臉上露出篤定的表情。“庭芳姑娘安心養傷。天色不早,在下先走了。”
聞言,庭芳轉頭,雙目從手臂下露出來向其看去,“多謝延大人,不送。”
延言對視一眼,便出了屋子。外麵依舊微涼,紅紗在華燈下依舊迷人。他並未直接從後門離去,而是向著熱鬧卻溫暖的光亮處走去。
炫彩華裳的姑娘從身旁經過,透著濃濃的胭脂香。在熱鬧非凡的大廳裏,延言尋著紅婆諂笑的招呼聲穿過人群。
“紅婆。”
紅婆揮動著噴香的帕子,招呼完一個“財神爺”,兀自保持著笑意轉身。見來人,便習慣性的拉住延言的臂膀,“哎喲,延大人啊。開竅了?來,紅婆我保準給你安排一個合適的姑娘。”
“紅婆。”延言將手臂抽離,“我是有事問你。”
紅婆見狀,立即便失了方才大部分的熱情。“不是來玩的啊。問吧,什麼事?”
延言四下環視,周圍依舊喧鬧,觥籌交錯。他垂頭問:“庭芳姑娘昨日是怎麼回事?受了那麼嚴重的傷,怎麼也不請大夫來看呢?”
紅婆一聽,也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庭芳那丫頭,哪裏都好,就是這樣。真跟你較起勁兒來,誰也沒辦法。”紅婆眉頭一皺,“昨日連客也不接,挺開心的出門了,結果沒多久就捂著傷回來了。”
“那個把我嚇的,至今還冒出一股冷汗。不知哪個龜孫子傷我的搖錢樹,等老娘知道了,非咒死他。”紅婆輕輕拍著胸脯,驚恐未消。“回來了,把門一鎖,人都不讓進,也不讓大夫瞧。我都不清楚她到底怎麼受的傷,傷得輕與重,就聽見她自己哭。”
紅婆隻看得見金銀的眼眸裏也露出了一絲心疼,“這也是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見她哭呢。”圓潤的手推了冥想中的延言一把,“延大人要是能說得進話去,就跟那丫頭說說。有什麼,放下。還有後邊的路走呢。那丫頭聰慧的很,應該能明白的。”
延言暗忖,庭芳自是不會說,倘若能尋到什麼蛛絲馬跡,至少讓幹出這種天理不容事情的人得到一些懲罰。“可知她昨日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