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2 / 3)

有嗎?有我這樣深愛著父親的嗎?自從他去了那個邊陲小城工作,我一個電話也沒打給他。記得那天他接到上麵的命令要調離我們生活的這個城市。我就發瘋了的找到了他領導的龜兒子幹了一仗,然後帶著傷痕累累的軀體回來招搖了一番。他一點也不可憐我這個頑劣的兒子,反而還在兒子的傷口上變本加厲地毒打了一頓。父親啊!我記住了,就這一次我永遠記住了!哼,我連電話都不給他打,還去探望他,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我說什麼也不願去,張叔說什麼也非要我陪同。他說,如果我不去,他那裏也不去。我強不過這老頭子。我要求馬上走,因為我是隨時會改變主意的,他也答應的蠻爽快。

我們收拾好行裝,出門召了一台的士,趕上省站開往邊城的667﹟火車———我隻賣到了硬座票,據售票員說臥鋪經已售馨。奶奶的,父親工作的邊城離我們這個城市可是幾千公裏啊!這一路我們的屁股可要受苦了!

車上塞滿了人,過道,兩節車廂之間的吸煙間全是一些形跡可疑的人。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的穿著如出一轍,一半新一半舊,就象這個國家一樣,他們熱愛和平,向往美好,隻是還沒有能力全付武裝整套打扮———黝黑的皮膚也沒有完全忘記麵朝黃土背朝天的養育之恩。他們既是工人也是農民,確切地說他們是挑夫,挑起了國的建設、家的責任。火車載著他們的希望﹑力量、智慧駛向目的———一車頑強的種子,將灑向全國各地,為大地添姿加彩———他們相信身上附著一股摧枯拉朽翻天覆地的力量。當我在前麵開路,肩碰肩,腳打腳,他們隻是和善地笑了笑。他們大度不計較,我也不必惺惺作態和對方說對不起———我第一次感覺與國人靠得那麼近。近到我討厭這些人,一點也不喜歡。他們有種很怪的味道,夾著豬屎牛糞味,混合身上的汗臭,讓我不停地打噴涕。哎,這些人啊!就是白白淨淨的姑娘也混帳得象塊臭豆腐———聞到鼻裏臭,吃在口裏香,隻值得花幾個小錢去嚐一口,讓我坐在這些人中間熬幾千公裏的路程,兩邊夾著幾塊熱乎乎讓人想入非非的大屁股,那滋味隻有戴著手銬腳鐐的色狼可以感受。

他們卻神氣活現,一心奔赴美好前程。如此充沛的精力完全得益於他們在公眾場所勤於練習飛核功﹑吐皮舞———這是一個伶牙俐齒的民族庖丁的後裔,剔骨削肉的口上功夫甚是了得。我看到地上的果核不連肉不帶皮幹幹淨淨,瓜子殼顆顆完整———幾乎可以重新入袋包裝。或者打從家裏出發,他們已把宗旨定下———肉留給自己,骨頭垃圾吐了扔給這個世界。好個“私人的束手縛腳,公共的給人無盡自由”的社會公德。負責清掃的乘務員,這邊剛掃完,那邊已是垃圾成堆。這惹得乘務員極不耐煩。他別過頭挺直腰揮舞著掃帚(仿佛在他眼裏這裏的一切都是垃圾,包括人)驅趕著車廂地板上那些不長“腳眼”的東西。乘客卻是輕易不給人麵子,特別不給掃帚麵子,他們踏過的地方是他們的地盤,而為人民服務的乘務員是侵略者。耐性到了極限的乘務員,對於那些不知閃躲的腳,用掃帚拍打驅趕,對於那些生了根的他就給它們灑水,這樣那些“木頭”才活了起來挪了地方。幾個光著腳蹲在座椅上鬥地主的“貧下中農”卻是不知好歹,吆五喝六指桑罵槐的進行“(乘務員)批鬥大會”。氣得乘務員把他們(脫在地上)的皮鞋、拖鞋、布鞋亂掃一氣。這下乘務員是觸動了乘客的機關部位。乘客不滿的情緒象箭一樣脫口而出.

“幹什麼?”

“掃地。”

“有你這樣掃地的嗎?把我的鞋掃那去了,沒長眼睛呀!”這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明明看到人家在掃地,他還問人家在幹什麼,不是也沒長眼睛!他媽的,惡人先告狀!

“沒長。”乘務員既沒說自己不長眼睛,也不說對方不長眼睛,答的含糊不清。就趁乘客摸不清所以然當際,乘務員猛地舉起掃帚拍打乘客的頭。我暗叫打得好———我這人天生潔癖,對那種邋邋遢遢的人有種說不出的討厭。我認為一個邋遢的人是有罪的不可饒恕的,那怕他老婆是美豔的潘金蓮,也是該殺。如果一個人是幹淨的,那怕他殺人的時候把現場清理得幹幹淨淨,也是可以原諒的,至少法律這樣認同。

“你怎麼打人?”

“打著你了嗎?哎呀,對不起.我這不是沒長眼睛嗎?”乘務員聲高八度警告眾乘客:“你們誰要是再亂扔垃圾。就象這垃圾,我是見一個掃一個。他媽的,全是些沒素質的下三濫。”

被打的乘客豈肯善罷甘休!他和六個高高大大凶神惡煞的老鄉﹙被打的乘客的同伴﹚站起來把乘務員圍住。乘務員麵無懼色,不把他們當一回事。被打的乘客扯住乘務員的衣領,當頭一拳.我急公好義,一手捉住落下的拳頭,厲聲叱責打人者。隨之,我又裝腔作勢扮作隨車乘警。幾個乘客沒有疑心我的身份。在這麼小的活動空間,既不能上天也不能入地,鎖上門的車牢籠,他們斷想不到我膽敢冒充警察。何況在我身邊還有一位不置可否的列車乘務員。這叫他們如何不相信我的話。我叫他們不要在這裏爭吵,以免影響其它乘客,有什麼紛爭隨我到辦公室解決。乘客怕我護短,要我在這裏透明處理,而不願到什麼勞什子辦公室。我好言相勸,說了一番大義凜然的話。他們雖有所動,卻要四人結伴而行。我們(一行六人)穿過了整整十三節車廂,才到了列車餐廳。在我們經過的這十三節車廂,衛生也好不到那裏,也是髒亂差。他媽的,簡直要我的命。這是拉人的客車還是養豬的鐵籠,我跺腳抖落沾在鞋幫的一團“雲﹙使用過揉成一團的麵巾紙﹚”.媽的,該死,如果我是孫悟空,我就把車上這些人統統變成豬,把這趟車的目的地改往屠宰場,狠狠地賺上一筆,然後在它們洗幹淨上線生產的時候再把他們變回人樣,嚇他們半死———我總算饒了他們———如果他們洗幹淨了還是有救的話!有人卻不這樣認為,餐廳的一個食客伸腳把四個夥伴中走在最後的一個絆倒,又飛出一個繩套綁住走在中間的兩個。走在最前麵的乘客,回頭看到後麵一片混戰,拔劍﹙可剛可柔扣在皮帶上的軟劍﹚撲來,乘務員乘機從後勒住他的脖子,頂住他的膝關節把他放倒在地給他戴上了手銬。另外三個乘客因為食客的動作太快,鎖人的功夫又很專業三兩下便讓食客製服了。一個鎖在餐桌的台腳上,兩個手連手鎖在一起。到了這,我才知道,這七個人是竊賊。而我冒充警察,又正好撞在真正的警察手裏。我、罪犯一起被帶進了乘警值班室。乘務員因為有事要辦,在進入乘警的辦公室之前先走了。和不潔之人共處一室,令我蒙羞。我大聲說,我沒有冒充警察,我是美國人。

“哦,你來自那個欠我們錢的國家。太好了,是來還錢的嗎?世界警察先生!”他冷嘲熱諷,又不忘賣弄。

“我可以走了嗎?先生!”

“不可以,美人(美國人的簡稱)!”對方裝作色迷迷地看著我(他還真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