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半,大街小巷人潮湧動,唯獨西湖邊上的盛京街見不到幾個人。
這地方,連鬼都唯恐避之不及。
白榆在徽舟城呆了不下三年,合院跟這條街南轅北轍,平時多半時間在荒山野林遊蕩,也是頭一次正兒八經地來這裏。
附近都是鼎沸人聲,以至於襯托得盛京街十分荒涼。兩旁店鋪倒是都在營業中,幾個看樣子抄近道的小年輕本來有說有笑,察覺到他們走到街中心時忽然一個接一個閉了嘴,神色慌張地覷了眼一家店鋪的牌匾,轉瞬撒丫子狂奔。
小年輕們迎麵跑來,見白榆要到街裏邊去,其中一個穿白色坎肩的小年輕猛刹,原地高抬腿往後指了下,好心道:“哎,你是外地來的吧?我可告訴你,千萬別一個人大晚上走這條街,不幹淨!聽說這兒老守著個專吃人的妖怪,我看你細皮嫩肉的,那妖怪就好你這口!”
白榆順著小年輕所指方向看,在街右邊,那是家位置並不起眼,拿放大鏡看都未必能被注意到的鋪子。
店鋪棕色漆地的牌匾上是“骨董鋪”三個瘦金體的金色大字,瘦逸遒勁,看著像書法大師提上去的;單看“骨”字,他首先聯想到了“瘦骨嶙峋”的骷髏。
這應該是家店名特立獨行的古董鋪,裏麵亮著燈,門口立著個木牌子。隔壁左邊就是他要去的茶樓。
幾個小年輕純真善良,執意要給“外地人”指引條光明大道,白榆執拗不過,就說自己是那家古董鋪老板的熟人,這夥人才大驚失色地跑開了。
至於盛京街生意慘淡的緣由,道上有這麼兩個傳言,分化非常明顯。
一個是白榆的師父,行道上人人皆道他是長命神仙,才貌雙全,行事雖古怪,但凡是經他手之事,沒有辦不成,沒有辦不好的。
白榆倒也承認,他師父身價其實還是很高的,但為什麼還是淪落到水電費也交不起的地步,也是怪那老家夥是個花錢極度大手大腳的剁手黨,尤其樂中於收藏各種古董玩意,有時候一件什麼北宋的汝窯瓷器,他們就得吃半個月泡麵。
隻是這次孫老板一事,估計老人家的威名多少要被動搖一番了。白榆自我安慰,那是老家夥花錢如潑水的報應,跟他無關。
話說回來,這另一個傳言,就是這家古董鋪子的店主人。
傳言是這麼個,說這家店的店老板,是個模樣極其醜陋的怪老頭,非鬼即妖,身矮體胖,麵目猙獰,要是哪個不要命的三更半夜踏入這條街道,總會感覺身後有異樣,回頭,就會看到店老板那雙泛著綠光的眼珠子和血盆大口,然後被拖進店裏當夜宵著煮了。
白榆知道這個傳聞,還是以前聽巷子裏下象棋的大爺們傳的。
流言蜚語這種東西,一旦有點風吹草動,竄起的小火苗瞬間能茁壯燒成火海,百個傳千,千個傳萬,半個月的披荊斬棘,這家古董鋪最終拿下都市怪誕榜前三的樂觀戰績。
據說後來還驚動了轄區派出所,幾位同誌本著維護社會和諧穩定的神聖職責,懷疑店老板是個在逃罪犯,上門調查結果對方一清二白,營業執照還規規矩矩地掛在牆上。
這麼出神了片刻,白榆注意到時已經走到古董鋪門口了,門虛掩,留個窄縫,他好奇的往裏麵張望,看不出什麼來,眼神一瞟,就看到台階上立得木牌子上寫著:招聘員工。
招聘內容寫在一張白板紙上,字醜的很有技術含量,白榆本來不打算當回事,看到“考察期周薪五萬,正式錄用月薪保底三十萬”時,邁出去的一隻腳麻溜收回。
“員工個人要求,第一膽大包天者優先錄用?第二五官端正,麵目凶悍者優先錄用?第三身強體壯,十八般武藝精通兩門以上者優先錄用?第四自保能力強者優先錄用?”白榆照著上麵的字念出來,頓時如入霧山,“這個招聘,確定不是招人組織非法活動?”
“我們這兒很正規的。”白榆對招聘內容的研究過於專注,聽到聲音時才發現門口站著個姑娘。
姑娘二十來歲,是個大美女,高馬尾,眼角眉尾上挑得很有韻味,短袖短褲運動鞋,不知道是不是要去西湖夜跑。
她摘了一隻藍牙耳機,雙手抱胸靠在門框上,有點趾高氣昂的模樣,下巴一揚指著木牌子說:“怎麼著?有意向?”
白榆想了想,問:“你也是這兒的員工?”
“你看我像嗎?”姑娘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老板是我哥,鋪子是他開的,他不經常在店裏,除了店鋪生意還兼顧著個很辛苦的活計,我心疼他,給他招聘個助手。你想攬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