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他的依據是什麼,還得從整支隊伍進入陰陽區的幾天前說起。
往前推二十天,那天正好是孫老板犒勞整支隊伍吃喝玩樂的日子,說吃喝玩樂,其實是為了讓隊伍的人迅速熟絡對方,不至於一大堆江湖人馬聚集一塊拉幫結派,搞得隊伍氣氛烏煙瘴氣。
如此一來,隊伍裏的人既很快融入了集體,也對孫老板產生了更濃烈的好感,買起命來攔都攔不住。孫老板這招,一箭雙雕,人心玩得不在話下。
像這種江湖大佬集體聚餐,幾乎所有人都會報備自己的本事,雖然對來路有所忌諱,但酒是撬開嘴的好東西,當時那些人的嘴皮子都快說破了,各路神仙要什麼有什麼,各自的傳奇故事吹得都快成了水滸傳。
白榆屬於新人,基本被整支隊伍排斥在外,他師父倒是根本用不著介紹自己,露麵說了句“有幸與諸位結緣”就離席躲清閑去了。行內人誰不清楚那是個玉麵閻羅王,辦事手段狠辣得讓人心驚。
其實他師父的名聲響亮在外,其中是有一段個人傳奇經曆的。
那段小傳奇說來玄乎,白榆把無關因素排除在外,想起那天聚會上,十幾個人喝得人仰馬翻,他被冷落在角落喝悶酒,跟孫老板派遣來的手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聽那些牛鬼蛇神互相吹牛皮,稍微有點名氣的小出頭也要撿來說道說道。
唯獨,從頭到尾沒有提及過姓蕭的老爺子。
表麵看並沒有問題,但白榆這人屬於同齡人當中心思最細膩的,他今年二十六,才是有為之年,稍加思索就覺得其中有個點對不上。
首先孫老板財大氣粗,行道上稍有名氣的大佬基本都能請得動,白榆跟手下瞎扯時打聽到,他們這些人身上的毛有多少根,孫老板一清二楚,意思是說,孫老板不會搭理來路不明的人為他賣命。
孫老板為人過分警惕,從召集他們到隊伍出發都沒露過麵,一直派遣他手下打點諸事,如果有一個姓蕭的老頭跟他們一樣大有來路,即使孫老板不請,也會被隊伍裏的人狠狠談論一番。
而最讓白榆懷疑的,是蕭老頭在他們隊伍進入陰陽區後才突然出現的,出現得毫無預兆。隊伍裏的人都不傻,當即要把他清理掉,老頭拿出孫老板的請柬,那種請柬很特殊,據說隻有孫老板自己才能製作出來,一看確實不假。
老頭趕快又說,孫老板原本三顧茅廬請他出山,他不想摻和這事,隻是實在被財運扼製了生活,也就扔了清高豁出去了。
老頭拿出各種證明,眾人才勉強讓了個位置給他,但白榆還是覺得不大妥當,孫老板既然都不肯露真麵目,又怎麼可能輕易給一個無名老頭放寬底線?
他給師父表明了自己的猜測,但老家夥竟然說不大要緊,老頭是不會害他的就對了,讓他別到處亂說。
“另外,蕭先生的儲物方盒,是市場二手貨吧?幾百來塊隻能裝個西瓜的那種。”白榆抹了把臉上的冷汗,說:“這一路過來,你對魂燈的興趣並不是很大,魂燈跟半個西瓜差不多大小,你那小方盒,頂多容納倆西瓜,魂燈即使到眼跟前了,您老人家都要低頭想事情裝作看不見。而且,孫老板給我們的方盒,盒子底部有他刻得記號,一般粗心大意的人根本發現不了。”
給孫老板賣命的人,無非圖錢財,拿人錢財給人打工就是這樣,隻是這個偽老頭子似乎並非為了金錢而來。
他把手向後伸到肩頭:“蕭先生,敢不敢拿來一睹真假?”
蕭先生從唐裝裏兜掏出一個方盒子,放到白榆掌心,淡淡地說:“定製款,幣值六十九萬六,容積最大能裝下五百盞魂燈。另外,浮雕材質跟雕刻手工價位總共五十萬。”
“……”哦,加起來不是很多,要是在他手裏損壞,也就傾家蕩產都不夠賠。
方盒本身很輕,即使裝了一摞磚頭進去也不會沉重,這就是這盒子的價值所在。白榆覺得手上沉甸甸像捧了座金山。
儲物方盒屬於現階段人類黑科技之一,全國生產廠家總共個位數,這種盒子的製作程序之複雜,沒個五年出不來好貨,每一道程序都有嚴格指標,其中一道出錯,得全盤推翻從頭再來。定製款可以選擇理想容積和自己設計形狀,剩下的,都是貴裏貴氣。
時間是人主觀賦予的金錢,運算到商品的製作時間上,就是貨真價實的貨幣。
方盒外形應該是蕭先生自己設計的,美觀又非常便攜。他說得浮雕,雕在方盒頂蓋上的是一隻跟鏤空圓球上一模一樣振翅飛舞的奉天,材質應該是後來加上去的羊脂玉,這玉市場價近幾年翻了幾翻,說是玉中天花板也不為過;色澤白淨,手感滑膩,可以看得出雕刻之人的手藝極好,不是幾十年的匠人雕不出這手藝。
盒子外壁上,就是些灰白色花紋的小浮雕,精致美觀。整個盒子稱得上一件不可多得的藝術品。
“蕭先生,您缺不缺助手?”白榆把盒子物歸主人,那老女人趁火打劫,偷了他的魂燈提早跟孫老板邀功去了,他出去後鐵定半毛雇傭金都拿不到。
蕭先生給白榆清理了後背上的蟲卵,這個年輕人直著腰板,肩胛骨的形狀輪廓就像書法家下筆的“撇捺”,流暢精瘦,就是右邊的多了些焦黑的“點”,他腦袋低垂著,不知想什麼,後勃頸的皮膚緊繃,脊柱溝很清晰地順暢下來,隱進褲腰裏,腰很窄,左邊有個刀口疤痕,大概五厘米,看著怪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