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國際都市那麼大,百分之七十都是外來人口,城市的夜就是他最好的保護層。
拆除了外麵的幾層泡沫板,看到擺放在最裏麵的東西,應晚微微一怔,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如果是寄給於白青的,那便純粹是為了報複。
如果是寄給自己的,那可真就有意思了。
他起身匆匆走到窗邊,看到原本已經下樓的快遞員完全消失了蹤影,居民樓下也沒有停著任何“德興快遞”的藍色快遞車。
握緊手中盲杖,應晚突然想起了一個細節。
剛才來送件的那名快遞員頭上戴著一頂鴨舌帽,站在門口的時候一直在低頭操作他的電子簽收機,好像全程都沒有抬起過頭。
走廊裏並沒有監控,如果明知道自己眼睛看不見,對方為什麼還要特意喬裝打扮一番。
他在擔心誰會看到他的臉?
盯著緊閉的公寓房門,應晚緩慢地眨了眨眼。
是他大意了。
親眼所見的事物不一定真實,在黑暗中潛行的往往才是捕手。因為從不依賴自己的視覺,他一直認為自己才是那個狩獵者。
自從能看見以後,他漸漸開始通過眼睛觀察周圍的一切,反而降低了警惕心。
能夠將這麼危險的東西在光天化日下送到自己手中,這是有人在變相威脅自己,他們了解自己的一切,讓自己別太囂張。
沿著公寓所有能夠打開的門窗檢查了一遍,應晚在臥室的窗台前停下了腳步。
他和於白青的家在第五層,窗外恰好立著一根居民區曆史悠久的廢棄電線杆。午後烈日當空,一群鳥雀站在生鏽的老電箱上喳喳叫喚個不停,小孩們在人行道上瘋跑,幾個老人坐在電線杆後麵的大樹下乘涼,一切都是尋常的老市區景象。
曾經有個前輩拉著他的手,告訴他,有人用眼睛光明正大的看人,就有人偷偷都在背後窺視著這個世界。那些藏在陰暗角落見不得光的,就是偷窺者的眼睛。
而現在,樓下的那群偷窺者,正好就在暗處時刻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站在窗邊,應晚從褲兜裏拿出自己的老人機,很快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
“德興快遞,工號18067。”他對電話那頭的人開口,“查一下有沒有這號人。”
電話裏的人愣了一瞬,隨即馬上反應了過來。伴隨著一陣敲擊鍵盤的聲響,那人很快給出了答案:“這家快遞公司並沒有工號18067的員工……你在幫警方查案子?”
“我有那麼助人為樂?你第一天認識我?”應晚彎了下嘴角,“掛了啊。”
“靠,鳥兒你——”
掛斷電話,應晚回到自己的床邊,用床頭櫃上的座機撥出了一個三位數的電話號碼。
座機“嘟嘟”響了兩聲,聽筒裏傳來一道溫柔的女聲:“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嗎?”
把玩著手中冰冷的金屬物體,他半眯起眸子,將黑黝黝的洞口往上一抬,瞄準了一對站在電線杆不遠處,正在爭執的年輕夫妻。
“你好,我要報案。”
“我收到了一個陌生人寄來的包裹。”拇指鉤住扳機護圈,第一發子彈上膛完畢,應晚垂下眼簾,聲線裏帶上了一絲淡淡的慌張與無措,“裏麵好像裝著……一把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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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下九區警署打來的電話時,於白青正坐在技偵科的辦公室裏,和負責筆跡鑒定的技術員在工位前大眼瞪小眼。
技偵科辦公室裏的每一張桌子上文件都堆成了小山包,據說這習慣是他們老大關星文給帶出來的。
在文件堆裏埋頭翻找了半天,技術員抽出一張複印紙:“有了!”
“這份文件上有兩個簽名,左邊那個是真的左撇子寫的,右邊那個是裝的左撇子寫的,於隊你能看出有什麼不同嗎?”
於白青還沒來得及回答,技術員就推了推鏡片,滿臉嚴肅:“當然,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其中的細微差別的,這時候就要用到我們筆跡鑒定中的——”
“老於,下九區警署的人打電話找你,很急!”老劉匆匆忙忙地走進技偵科辦公室,手裏的電話顯示正在通話中。
於白青盯著技術員手裏的紙張:“忙。”
老劉補充:“好像是你弟出了什麼事。”
話音剛落,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手機已經落入了於白青的手裏。
警署的警察在電話裏告訴他,有人往他家寄了一隻手|槍,一個自稱是他弟弟的盲人青年打電話報了警,卻在等待警察上門的時候不小心持槍走火,對著他家公寓樓下就是一通亂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