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孝武帝司馬曜
東晉會稽王司馬昱在絕嗣多年之後,終於盼來了一個兒子。這個兒子出生時,正當東方始明,司馬昱因此給他取名曜,字昌明。
司馬昱做了9個月的皇帝,臨終前把11歲的司馬曜立為皇太子。這位皇太子在他父親靈前一滴淚也不掉,左右人提醒他,應按常禮大哭一場表示悲痛。他卻回答:“哀至則哭,何常之有!”
擁有重兵的大司馬桓溫,駐紮在姑熟(今安徽當塗)。要不要先請示桓溫,然後再讓司馬曜繼皇帝位,群臣對此有意見分歧。有的主張:“當須大司馬處分。”王彪之卻說:“皇帝駕崩,皇太子理應繼位,沒有請示臣下的道理。”這樣,司馬曜才算順順當當即了位。
桓溫本來指望司馬昱臨終禪位,由他來當皇帝;起碼也會像周公一樣居攝,當個代理皇帝。但司馬昱遺詔卻讓他以諸葛亮和王導為榜樣,輔佐司馬曜,自然十分惱火。他斷定這是大臣謝安等人從中作梗,恨得咬牙切齒。
寧康元年(公元373年)二月,桓溫帶著大兵,殺氣騰騰地向首都建康(今江蘇南京)趕來,謝安和王坦之帶領滿朝官員前去迎接。這時,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傳說桓溫要殺王、謝兩人,滅掉東晉,改朝換代。
誰知桓溫到了建康不久,忽然生起病來,後來病勢越來越重。桓溫幾次暗示朝廷給自己加九錫,並屢次派人催促。桓溫的親信袁宏起草好加九錫的詔文,草稿送給謝安審批,送一次,謝安改一次,拖了幾十天,還沒定稿。這樣一直拖到七月,這個權臣壽終正寢,司馬曜被廢黜的危機總算度過去了。
在同桓溫周旋中表現出超人膽識的謝安,從此成為朝廷的中流砥柱。太元元年(公元376年),14歲的司馬曜親政,任命謝安為中書令、錄尚書事;第二年,又任命為侍中、都督揚豫徐兗青五州諸軍事。這樣,謝安掌起了東晉的軍政全權。
這時,氐族在北方建立的前秦日益強大,經常騷擾東晉的北部邊境。司馬曜頒發詔書,尋求良將。謝安的侄子謝玄應征。謝玄在當時稱為“北府”的京口一帶招募士兵,組織起一支新軍,得到了劉牢之等猛將。劉牢之率領精銳部隊為先鋒,戰無不捷。這支新軍號稱“北府兵”。
太元八年(公元383年)八月,前秦王符堅以符融為前鋒,親自統率騎兵27萬、步兵60萬南下攻晉。這支號稱百萬的大軍,旌旗相望,鉦鼓千裏,大有把東晉搗為粉末之勢。司馬曜和謝安派遣謝石為征討大都督,謝玄為前鋒都督,統兵8萬,進行抵抗。
十月,秦軍前鋒到達壽陽(今安徽壽縣),與前來抵抗的東晉前鋒隔淝水對陣。謝石和謝玄分析形勢,認為:倘若百萬秦軍到齊,是難以為敵的。應當乘其各路軍隊還沒會齊之時,迅速出擊;隻要擊敗了這支前鋒軍,整個秦軍就會崩潰。
謝玄派使者對符融說:“你們遠道而來利於速戰,但你們逼近水濱安營紮寨,這是持久戰的陣勢,並不是速決戰的陣勢。請你們把陣營向後撤退一下,在水邊騰出一塊空地作為戰場,讓我們晉軍渡過淝水,與你們決一勝負。”符堅計劃把前秦軍向後撤退一下,乘東晉軍渡江之時,派騎兵衝殺,沒有不勝的,符融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於是下令向後撤,誰知這一撤,秦軍立刻大亂,謝玄乘機率晉軍渡過淝水,攻上岸來。符融來到陣前,想押住陣腳,坐騎竟被亂兵撞倒,他自己也被攻上來的晉兵所殺。秦軍失去主帥,全線潰敗。晉軍乘勝追殺,秦軍自相踐踏,屍體蔽野塞川。
前秦其他各路軍隊,聽說前鋒潰敗,都調頭逃跑,聽到風聲鶴唳,也疑心是追趕的晉軍來了,晝夜不息地逃奔。依附於前秦的各少數民族貴族也紛紛叛離,因此秦軍損失十分之七八。
淝水之戰勝利了,司馬曜又逃過了一次亡國的危機。
司馬曜的同母弟司馬道子,9歲時封為琅邪王,食邑多達7600餘戶。太元八年(公元383年)九月,正當前秦南侵時,20歲的司馬道子被委以錄尚書事的重任,得以幹預朝政。淝水之戰結束後,他便開始傾軋謝安。
謝安的女婿王國寶品行惡劣。謝安厭惡他的為人,不重用他,讓他做不那麼重要的尚書郎。王國寶自以為像他這樣出身於琅邪王氏名門大族的子弟,從來都是做清顯貴重的吏部郎的,因而對謝安怨恨在心。王國寶的從妹是司馬道子的妃子。王國寶經常在司馬道子麵前說謝安的壞話,司馬道子便把這些壞話當做在司馬曜麵前攻擊謝安的炮彈。謝安在淝水之戰中立有大功,那些嫉妒他的無恥之徒也都竭力敗壞他。司馬曜聽任讒言,對謝安的信任大不如以前了。
太元十年(公元385年),謝安被排擠出建康,出鎮廣陵(今江蘇揚州),過起閑居生活。九月,謝安病逝,東晉失去最後一根頂梁柱。司馬道子領揚州刺史、錄尚書事、都督中外諸軍事,全麵操掌起軍政大權。司馬道子勢傾內外,遠近奔湊,司馬曜意漸不平,兄弟二人開始鬧起矛盾起來。
司馬道子專權奢縱,他所親信的趙牙和菇千秋,一個原是唱戲的,另一個原是捕賊小吏,都靠諂媚和賄賂做了大官。趙牙為司馬道子建築了一所府第,裏麵築山穿池,費用巨萬。菇千秋則賣官招權,被人揭發出來。司馬曜對他弟弟的行為越來越厭惡,但礙於手足情分,下不了廢黜的決心。於是,他選拔一批有名望並為自己所親信的大臣,如王恭、郗恢、殷仲堪、王珣和王雅等,委以地方要任,來防遏司馬道子的勢力。司馬道子也引王國寶和他的弟弟王緒為心腹。這樣,朝廷內部形成了兩幫對立勢力。
司馬曜最先寵愛的兩位美人,後來因失寵均被打入了冷宮,在後期他最寵愛的是張貴人。太元二十一年(公元396年)九月的一天,他和張貴人在後宮飲酒,妓樂相陪。張貴人年近30,司馬曜帶著醉意,跟她開玩笑說:“你已到了失寵年齡,我正在物色更年輕漂亮的。”張美人想到前兩位美人的下場,對玩笑話認了真,懷恨在心。傍晚,大醉的司馬曜酣睡在清暑殿。張貴人將大大小小的宦官灌醉,打發他們各自安歇。然後,她讓侍女用一條厚厚的被子蒙住司馬曜的頭,把他活活憋死。她又用重金賄賂左右的人,說是“因魘暴崩”。當時,太子司馬德宗年幼無知,專權的司馬道子昏荒無道,這件弑君大逆之事,竟沒人過問,蒙混過去。
司馬曜死時35歲。太元二十一年十一月,葬於隆平陵。廟號“孝武帝”。
第五十五章 安帝司馬德宗
晉代奠基者司馬懿以謀略著稱於世,他的後代偏偏出了兩個白癡,一個是西晉惠帝司馬衷,另一個便是東晉安帝司馬德宗。
司馬德宗不會說話,連寒暑冷熱都不知道。就是這樣一個白癡,竟然做了22年皇帝!他登基於太元二十一年(公元396年),做皇帝時15歲。
司馬曜在世時,司馬道子專權,司馬德宗繼位以後,亦是如此。接著,經過一番強藩朝臣的爭鬥,司馬德宗這個傀儡,又由司馬道子父子手中轉到桓溫之子桓玄手中。
桓玄初入建康,新官上任三把火,裝模做樣地黜奸佞、擢賢才,京師居民稍感安穩。但是他豪奢縱逸,政令無常。三吳一帶發生大饑荒,戶口減半,有的郡縣甚至荒無人煙;富民也往往穿著綾羅,捧著金玉,全家餓死。連皇帝司馬德宗也經常受凍挨餓。但桓玄對這一切均置之不理。
這時的桓玄在加緊著僭位的步伐,逼著司馬德宗禪位。元興二年(公元403年)十一月,司馬德宗被桓玄親信卞範之扶著手,寫下了禪位詔書。他又被帶到大殿上,由司徒王謐捧出玉璽,宣布禪位。事後,他被安置到潯陽,封為固安王。十二月,桓玄做了皇帝,國號楚。
“亂世出英雄”,在桓玄稱帝的時候,另一位有政治抱負的人劉裕也站了起出來。他以討桓複晉為名,爭取政治資本。元興三年(公元404年)四月,劉裕等在京口,劉毅在廣陵(今江蘇揚州)同日起兵,聲勢浩大。做賊心虛的桓玄急急忙忙挾持著司馬德宗和東晉皇室,沿長江西逃到江陵。劉裕的軍隊迅速進入建康。
與劉裕一同起兵的劉毅、何無忌等率軍西追,與桓玄在桑落洲(今江西九江境內)和崢嶸洲(今湖北武漢境內)打了兩次大仗,把桓軍打得大敗。劉毅、何無忌兵鋒西指,所向輒克。桓玄一看大勢已去,便把司馬德宗拋在江陵,往四川逃跑,路上被殺。他所建立的楚隨之滅亡。
義熙元年(公元405年)三月,司馬德宗在何無忌的護送下到達建康,這個被廢黜了一年四個月的皇帝又複了位。劉裕以都督中外諸軍事,掌起了東晉軍政大權。
具有實際才能的劉裕,漸次除掉了朝廷內的劉毅和諸葛長民等敵對勢力,鎮壓了國內的盧循領導的農民起義;又先後滅掉了北方的少數民族政權南燕和後秦,把東晉領土擴展到黃河南岸。經過10多年的艱苦經營,劉裕自感已經翼羽豐滿,改朝換代的時機成熟了。
當時流傳著一句讖語:“昌明之後有二帝。”昌明是司馬曜的字。司馬曜之後,再經兩個皇帝,東晉國祚就結束了。為了應這種讖意,並讓這一天早日到來,劉裕便派他的親信王韶之把司馬德宗縊殺於東堂。這時是義熙十四年(公元418年)十二月。
司馬德宗被縊死時37歲。諡為“晉安帝”,葬於休平陵。
第五十六章 恭帝司馬德文
義熙十四年(公元418年)十二月,緊鑼密鼓準備改朝換代的劉裕,為了應“昌明之後有二帝”的讖語,派人縊殺司馬德宗,謊稱因病駕崩。同時,他擁立司馬德宗的胞弟——33歲的琅邪王司馬德文繼位,做了東晉末代皇帝。
司馬德文不忘乃祖乃宗,想有所作為。劉裕北伐時,他自動上疏要求隨軍前往洛陽,修複了西晉皇帝的陵墓。他篤於兄弟情誼,常常隨侍在司馬德宗的身邊,照顧這個不會說話、不能行動的胞兄,在宮廷內外很受稱道。桓玄篡位,他被降為石陽縣公,和被廢黜為固安王的司馬德宗一起被安置到潯陽(今江西九江);以後劉裕進攻桓玄,兄弟倆隨桓軍的進退而遷徙不定,最後被劫持到江陵(今湖北江陵)。桓玄敗死,桓氏一族幾乎被殺盡,做了漏網之魚的桓振謀圖報複。一天,他持槍躍馬,突然闖進司馬德宗的住處,瞪圓雙眼,怒氣衝衝地說:“我們桓氏家族有什麼對不住國家的地方,而遭到滅族慘禍?”司馬德文正服侍在他胞兄身邊,回答說:“殺掉你們全族,並不是我們兄弟二人的主意。”一句話,說得桓振下馬拜服,司馬德文就這樣為他胞兄解了難。劉裕得勢後,便尋找暗殺司馬德宗的機會。司馬德文看透這一心機,形影不離地守候在他胞兄身邊,使劉裕下不得手。劉裕最終殺掉司馬德宗,是利用了司馬德文不在他胞兄身邊的機會。
在當時人們心目中,司馬德文是一個賢王。他常常為東晉的國祚擔憂。他在王府裏,曾讓隨從們玩射馬的遊戲。有人勸說他:“馬是皇族的姓,你讓隨從射馬是不吉利的。”他被提醒,就不再玩這種遊戲了。
但是,眼見東晉帝國的大廈即將傾覆,他自感無力支撐,便到佛教裏尋求一點精神上的安慰。他鑄錢千萬,用來布施。又造了一尊高一丈六尺的金身佛像,步行幾十裏,親到瓦官寺把這尊佛家聖物迎接到京師裏來。由此看來,他又是一個精神空虛的親王。
劉裕把司馬德文推上皇帝位子,目的是為應司馬曜之後有兩個皇帝的讖語。過了一年半,元熙二年(公元420年)六月,傅亮秉承劉裕的密旨,暗示司馬德文禪位。當傅亮把禪位詔的草稿送到麵前時,他欣然接受,說:“晉朝早已失去了天下,事至今日正該這樣辦!”於是親自照樣謄寫。劉裕即位後,把他廢為零陵王,安置在秣陵(今江蘇南京報恩寺附近)。
從此以後,司馬德文深慮禍機。同被廢黜的皇後褚靈嬡,形影不離地伴隨在他的身邊,為了預防下毒,司馬德文入口的一湯一水都經她親自檢查。這樣過了一年,永初二年(公元421年)九月,劉裕派褚靈嬡的哥哥褚叔度把她誑出,隨後,早已埋伏好的兵士翻牆而入,把司馬德文刺殺在臥室。他終年36歲,諡為“晉恭帝”,葬於衝平陵。
晉代自秦始元年(公元265年)司馬炎代魏,到元熙二年(公元420年)司馬德文為劉裕所代,前後共存在了155年。
第五十七章 楚帝桓玄
東晉太和八年(公元367年),大司馬桓溫的夫人馬氏生下一個男孩,大名叫桓玄。桓玄長到5歲,一個意外的機遇,使他繼承了桓溫的爵位。那是寧康元年(373)七月,桓溫病危,因長子桓熙太沒有本事,決定將部眾交給最能幹的五弟桓衝統領。四弟桓祕對此十分不滿,便與桓溫的長子桓熙、次子桓濟等密謀殺桓衝,桓衝得知後,暗作準備,待桓溫一歸天,就先下手把熙、濟捉了起來,然後又廢了桓祕,並把熙、濟遷往長沙,又稱桓溫留下遺囑,由小兒子桓玄繼承爵位。於是,年僅5歲的桓玄,成了南郡公。
小小南郡公有著過人的智慧。桓溫三年喪期屆滿,府州文武都來辭別,桓衝撫摸著桓玄的頭感慨地說:“這都是你家的故吏啊!”7歲的桓玄聽了,竟淚流滿麵,顯出十分傷心的樣子,使故吏們對他的聰明伶俐大為驚異。
青年桓玄長得“形貌瑰奇,風神疏朗”,而且知識廣博,長於文章。常以高門才識自負,使人們對他有些畏懼。朝廷因為其父桓溫曾有不臣的跡象,對他有意壓抑,因此,到23歲,他才當了個太子洗馬這樣一個很不吃香的官。
有一次,桓玄去琅邪王司馬道子府上,正碰上道子喝醉了酒,竟醉眼朦朧地當著許多客人的麵問:“桓溫晚年想做賊,是何緣故?”弄得桓玄伏在地上渾身冒汗,狼狽不堪。從此對道子恨得咬牙切齒。
桓玄後來雖然補了個缺,出京當了義興太守,依然鬱鬱不得誌。他曾經登上高處,望著眼前浩蕩的太湖,回想當年父親桓溫曾是何等顯赫,以此高門元勳,如今竟受世人毀謗排擠,不由得感慨萬分,長歎一聲說:“父為九州伯,兒為五湖長!”於是決定辭官回南郡封國去。
桓玄回到江陵家居賦閑。這兒乃是桓氏世代盤踞之地,他可以整頓兵馬,為所欲為。當地士民怕桓玄甚於怕刺史殷仲堪。連殷仲堪本人對桓玄也要退讓三分。
東晉政局這時正在醞釀一場劇變。在朝獨攬軍政大權的司馬道子,以小舅子王國寶等為親信,排斥南兗州刺史王恭、荊州刺史殷仲堪,終於引發了一場統治階級內部的武裝衝突。
隆安元年(公元397年)四月,王恭派人與殷仲堪聯絡起兵,以討王國寶為名反對司馬道子。桓玄巴不得天下大亂,好一顯身手,便力勸殷仲堪與王恭聯合舉兵。於是,王恭上表曆數王國寶罪狀,舉兵討之。司馬道子無力抵抗,隻得殺了王國寶,請求王、殷退兵。桓玄趁機請當廣州刺史,道子怕他在荊州還會造事生非,便順水推舟,讓他當了廣州刺史,桓玄接受了任命,卻並不離開荊州。以後他暗中被反司馬道子的幾股武裝勢力推為盟主,更積極擴張勢力,吞並了殷仲堪等力量,占據了長江中上遊廣大地區。
在東晉與孫恩起義軍征戰時,桓玄利用這一時機將其勢力向東逐步伸展到蕪湖,當塗一帶,直逼建康。桓玄既已控製了東晉三分之二的國土,而且兵勢強盛,其野心也就更加膨脹起來。他的新目標乃是滅司馬道子之子司馬元顯,進駐建康。
司馬元顯一直以籠絡桓玄來對付其他反對勢力,不料養虎遺患,桓玄力量強大之後,開始威逼建康,司馬元顯深為憂慮。謀臣張法順給他出主意說:“桓玄剛得荊州,人心未附。若乘此時使劉牢之為前鋒,陛下以大軍繼進,桓玄可滅。”元顯以為有理,於是大治水軍,準備討伐桓玄。
元興元年(公元402年)正月,元顯以劉牢之為前鋒,司馬尚之為後部,親率大軍西討桓玄。桓玄原以為元顯正被孫恩起義搞得焦頭爛額,根本無暇西顧,突然接到內線密報,說司馬元顯派劉牢之來攻,大吃一驚。
兩軍開戰不久,劉牢之參軍劉裕請求出擊,牢之不許。此時,劉牢之正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他一向討厭元顯,擔心滅了桓玄,元顯更加驕橫,又怕自己功名越大,越不為元顯所容,因此打算借桓玄之手除掉元顯,然後再找機會滅桓玄。故此刻他不願與桓玄交手。恰好桓玄派了牢之的本家舅舅何穆來說降,牢之之子劉敬宣、外甥何無忌和參軍劉裕等人反對,但劉牢之主意已定,遂派劉敬宣去向桓玄請降。桓玄雖然打定主意要滅掉牢之,表麵上卻不露聲色。不僅盛宴招待劉敬宣,還請他一起欣賞自己收藏的名畫,又請劉敬宣當自己的諮議參軍,十分親熱,劉敬宣也變了主意,於是收降劉牢之順利辦成。
解決了司馬元顯手下惟一擁有強兵可以對抗的劉牢之以後,桓玄如入無人之境,長驅直入,進到都城之下。元顯趕緊退往宮中,桓玄命部下提刀邊追邊喊:“放下武器!”元顯兵卒立刻紛紛潰逃,元顯亦被活捉。桓玄大搖大擺進入建康,被任為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錄尚書事、揚州牧、領徐、荊、江三州刺史,假黃鉞。桓玄大權獨攬後,殺了元顯、尚之等人,又把道子發落到了安成郡。
桓玄的權位越高,野心也越大。新的目標乃是篡位稱帝。實現這一野心的惟一威脅還是掌握北府兵的劉牢之,他必須奪了牢之的兵權。於是,桓玄任劉牢之為會稽內史。牢之知道兵權解除將大禍臨頭,馬上與兒子劉敬宣商議對策,敬宣主張立刻發兵襲擊桓玄,牢之猶豫不決,去問劉裕,劉裕說:“當初將軍以勁卒數萬而望風降服,如今桓玄剛剛得誌,威震天下,人心歸附於他,你怎麼打得過他呢?如你要打,我也隻有回京口去當百姓了。”牢之知劉裕不讚成,又召集僚屬商議,參軍劉襲站起來說:“天下最不能幹的事就是犯上作亂,將軍往年反王恭,前些時反元顯,今又要反桓公,一人三反,還能在世上做人嗎!”說完,頭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其他佐吏也多散走。牢之見人心已散,害怕起來,忙派敬宣去京口把家小接來,約期至而未歸,牢之以為事情敗露,敬宣已被桓玄所殺,想想往後日子難過,就找了根繩子,往脖頸上一套,兩腳一蹬,自殺了。不久敬宣就回來了,見此情景,隻好逃走。
桓玄滅了劉牢之後,又殺了北府將領竺謙之、竺朗之、劉襲、孫無終等,並提拔一些北府後起將領如劉裕等作為他的爪牙,以使北府兵效忠自己。至此,桓玄覺得再也無人能奈何於他,便開始為所欲為。剛進建康的時候,他一度做了些罷黜奸佞、拔擢俊賢的事,曾使建康士民滿懷希望,以為可以過一段安定日子。沒想到桓玄立足稍穩,便原形畢露,奢豪縱逸,政令無常,根本不把安帝放在眼裏,甚至克扣安帝的車馬衣食,使安帝幾乎挨餓受凍。因此,朝野內外很快就對桓玄大失所望。
到了九月,在親信大臣的勸進之下,桓玄又讓安帝冊命自己為相國、楚王,加九錫。至此,他離稱帝已是隻差一步了。
到十一月,桓玄不光用上了天子的禮樂,而且將自己的老婆由王妃改稱王後,世子改稱太子。還讓親信起草了禪位詔書,然後逼著安帝抄寫清楚。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桓玄遂於十二月正式即位稱帝,建國號為楚,改元永始。封晉安帝為平固王,遷往潯陽。
當了皇帝以後,桓玄的表現越發不得人心。他學前人的樣子,親臨聽訟觀斷案,卻不分罪行輕重,一律釋放。出行時,碰到攔住乘輿行乞的人,還時常給點衣食,以示新皇帝恩惠。他對奏事官吏特別苛刻,如果發現奏章中有一個字不合字體或語辭錯誤,必加懲罰,以示新皇帝聰明。他小事如此細致,大事卻一點不抓,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政務,致使許多重要奏章堆積在桌上。他又特愛遊獵,有時竟一日數次外出。他還別出心裁,遷居東宮,為了修繕東宮,又大興土木,而且督迫嚴促。他的種種作為,使得朝廷內外怨聲載道,反對的人越來越多。
劉裕早就想討滅桓玄,見時機成熟,便與弟劉道規及親信骨幹劉毅、何無忌、王元德、王仲德、孟昶、檀憑之、諸葛長民等密謀起兵。
元興三年(公元404年)二月,劉裕與何無忌率百餘親兵起事,殺了兗、徐二州刺史桓修,占據京口。孟昶亦與劉毅、劉道規等率數十人殺了青州刺史桓弘,占據廣陵。劉裕又派劉毅去殺了豫州刺史刁逵,占據曆陽。然後傳檄各地,討伐桓玄。桓玄派頓丘太守吳甫之、右衛將軍皇甫敷等去京口抵禦。三月初,劉裕在江乘親執長刀,衝入敵陣,殺了吳甫之,又南進到羅落橋,斬了皇甫敷。桓玄聽說二將出師不利,又派桓謙和何澹之屯東陵,卞範之屯覆舟山西,計有兵2萬。劉裕於次日上午率軍進到覆舟山東,命體弱兵丁登山樹旗,作為疑兵,其餘兵卒分數道並進,一眼望去,滿山遍野盡是劉裕之兵。派出的偵察兵回去報告說:“劉裕軍隊滿處都是,不知道有多少。”桓玄更加憂恐,趕緊帶著兒子桓升、侄兒桓濬及親兵數千人挾著安帝出逃,途中被叛兵所殺。
一個月後,桓謙、桓振等聚集殘餘,重新攻陷江陵,為桓玄舉哀,諡為“武悼皇帝”。
第二年(公元405年)正月,劉毅等恢複江陵,晉安帝返回建康複位。至此,一出桓玄篡位稱帝的活劇遂告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