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我媽就一直在減肥,直到今天還在減。每次我們見麵,她都會問我:“你覺得媽媽是不是瘦了?”

從小到大,我見過各式各樣治療腎病的藥,還有偏方。有些偏到你無法想象,但我媽都試過。因為治病,我們家欠了很多錢,有一次我無意中聽到爸媽聊天,說是家裏欠了我爸單位一千塊錢。在那個年代,我覺得一千塊錢是永遠都還不上的數目。既然還不上,也就沒那麼憂傷。

我小時候的玩具很少。那時候男孩兒們喜歡玩兵人,就是手腳都可以動的那種玩具小人。我買不起,隻能自己做,撿了很多的螺絲帽、釘子、鐵絲,自己給自己做玩具,還給它們起名字。現在逛街的時候,我經常都會買好多男孩兒的玩具,各種各樣的小人,因為現在買得起了,想要給自己補回來。

又有一次我爸我媽從外地看完病回來,帶了十個小兵人給我,花了五塊錢,那是我爸我媽第一次給我買玩具。拆開塑料袋的那一刻,是我童年最最最幸福的瞬間。

有一段時間,我們家搬去了我爸單位的鍋爐房住,因為之前租住的平房被拆了蓋市場,就暫時搬去那裏,“暫時”了大概兩年多。燒鍋爐的房間旁邊是一個大澡堂,每天工人們下了班都在那裏洗澡。晚上,那個澡堂就是我睡覺的地方。

那時候我上小學,我爸單位離學校挺遠的,我自己騎自行車上學。冬天的時候冰天雪地,有些孩子走路都害怕,他們很佩服我還敢在雪地裏騎自行車。這事兒現在想想確實還挺牛的,但是當時的情況是不騎不行,這個大招兒是被逼出來的。

後來家裏開始做點小生意,條件慢慢好轉,我們搬到了一個樓房,住在四層。搬家那天正好是我十一歲生日,我終於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間,朝北,沒什麼陽光。窗戶對麵正好是另外一棟樓的側麵,離得很近,還好那是一棟招待所的樓。對麵的窗戶裏,每天都換不同的人,風景也算不一樣。一直到上大學,我都住在那個五平米的朝北的房間裏。

從平房到鍋爐房再到樓房,我們家的麵積一直不算太大。萬家燈火中,我們家的燈,是很普通的一盞。不管我走得多遠,那盞燈始終都在我的身後亮著,投下一個長長的影子,陪著我,告訴我,我並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