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
警察有法律這個武器做專政的工具,那是一把“鐵拐杖”,法力無邊、權力無邊!和他們強不過,流氓無賴有強壯的身體、不要命的膽量,和他們鬥不得,怎麼辦呢?當一個犧牲品絕對不是自己的本性。
唉,想想古代的齊相晏子,能用二桃殺三士,那是何等的計謀!我怎麼就不能把他們這些普普通通的人擺平?設身處地想一想,晏子麵對的是英雄、好漢,我麵對的是流氓、無賴,縱然晏子再世,也會束手無策。
對付無賴一定要用更無賴的辦法,就是在不違法的前提下,不講道理,不講公德,用盡猥瑣小人慣用的一切方法。
監獄不是自由市場,絕對有它的特殊性。雖然壞人多,你絕對不能當壞人的頭,因為槍打出頭鳥時先遭殃的一定是“頭”;更不能當公認的幕後操縱者,一旦有證據被政府抓到手裏,就什麼都完了。我開始重新設計自己的位置,老大這個位置我得放棄了,由於自己的底子太潮,目前最高明的做法是恰到好處地推波助瀾,煽風點火,確切地講是煽陰風、點鬼火!在靠攏政府這方麵一定要幹出一些成績,關鍵的時候,寧可出賣一些朋友,做一點犧牲,也要換取政府幹部的信任。我自己的底子潮,在沒有讓政府信任,獲得政府這個靠山之前,任何目的都別想達到,至於這樣做的風險有多大,我心裏很清楚,隻是到了這個地步,什麼後果都不再考慮了。
先在腦子裏醞釀成熟,到了該行動的時候,一些諸如“打悶棍、拍黑磚”之類血淋淋的鏡頭在我的眼前晃動,我猶豫起來。監獄這個濃縮了的小社會裏,人格高尚、講道德的人不多,雖然大家都在怒斥、責罵那些小人、偽君子、阿諛奉承溜須拍馬之徒,可是這類人的確很多,多到什麼程度呢?多到罵人者本身就是被罵的對象。既然小人那麼被人唾棄,為什麼還有他生存的空間呢?原因是監獄這個小社會不具備監獄外的大社會健康的道德規範,被限製自由的人們隨時都有意想不到的懲罰加身,大家活得都很累,累到一天24小時的分分秒秒都不能丟掉戒備心理,連睡覺都要睜一隻眼睛,以防不測。
獄警雜記長時間下去,就連那些意誌堅強的人都變得神經質起來,再高尚的人也會考慮借助各種隻有小人才慣用的手法來自我保護,小人的隊伍就不斷地壯大起來。
道理大家都明白,犯人也有犯人的規矩,他們在對待出賣朋友的,用犯人的行話就是給別人“紮針”的人,憤怒是很強烈的,真是同仇敵愾!處理的手段極其殘忍,完全可以說是不計後果,令人發指。
我自認為自己不是君子,初次被打成反革命犯時,我還自命不凡,不願和流氓、無賴為伍。當我和小佛爺他們一起幹了偷盜、詐騙之類的壞事之後,就開始安心地做個小人了。因為我善於動腦子,我做的小人是隱蔽的——能在眾多的小人麵前罵小人的“小人”,所以,我絕不能讓別人揭去我這層賴以遮羞的偽裝,絕不能讓別人罵我白吃了幾十年的專政飯,我要幹別人幹不了的大事!
就在我一心想著打著靠攏政府的旗號,騙取政府信任的時候,一件小事感動了我,差一點使我假事真做,上了政府幹部的當,幸虧我的反改造意誌堅強。那是一個初冬的夜晚,我得了肺病,憋得出不來氣,心想我是活不成了,正好是平時對我十分嚴厲的那位隊長值班,我想這次絕對完了!誰知雜務向他報告後,他連夜找車把我送到醫院。我賬上沒錢,他自己花錢給我掛的號,辦的住院手續。在我危難之時,我看到了警察充滿情感的一麵、人格高尚的一麵,從心底裏發出一聲感歎:“他們絕不是揮舞法律這條殺威棒的劊子手,也許他們是真的想把我改造好,我不能愧對他們!”
病好之後,我借著感謝隊長的機會,和隊長的談話慢慢地多了起來。這時潛伏在我心底的反改造意識又發作了,也許這就是我們這類人根深蒂固的劣根性吧。
開始,我向隊長承認自己入監時就想找茬違反監規,想“磕”的錯誤,並且聯係這次隊長對我的幫助教育,表示了靠攏政府的決心、誠心,還時不時擠出幾點淚來,這些眼淚,後來被政府幹部怒斥為鱷魚淚!
我時常覺得年輕的警察可愛,他們純潔得像一泓清水,清澈見底。你搞反改造,他們明的防著你,暗的監督你,必要時采取措施約束你,直來直去,和他們在一起我沒有心理壓力。你用廉價的阿諛奉承來討好他,就可以蒙蔽他們,讓他們看不清真相,從此,我開始嚐試著享受玩警察、借警察之力的快感和刺激。有時我也罵自己:“你有一點人性嗎?”另一個我就馬上辯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