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而言,他太大了。對他而言,我又太小了。
我的腦中想了很多,但是看到雷諾的時候卻什麼都沒表現出來。騎射課程一向是我的強項,或者說,我沒有一項功課不是優秀的。雷諾對我很滿意——我指的是,他作為一個騎射老師,對我的表現是挑不出毛病的。
現在,我結束了今天的課程,我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胳膊,對我剛才的表現不是很滿意。我的臂力還是有些太小了。雷諾似乎看出了我的情緒,他說:
“小姐,以您這樣的年紀,能有這樣的射程已經非常優秀了。”
我笑起來,說:“可能人總是貪心的吧!”話題一轉,我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你上次跟我說的,騎術不比你差的兒子,怎麼到現在都沒見你帶過來給我看看。”
我確信雷諾的神情中露出一絲驚喜。他果然想將他兒子送到我這邊。“如果小姐想看,明天我就可以讓他過來!”雷諾抑製著激動大聲說。
我輕輕一笑:“好啊,雖然明天沒有騎射課,但是他可以陪我騎馬。或者我也可以向他請教一下騎術問題。”
“對了,我還不知道他叫什麼。”這個時候我騎在馬上,看向雷諾的時候就不免帶有居高臨下的意味。我記得雷諾仰首看我,高聲說:
“喬,小姐,他叫喬!”
於是,我就記住了這個名字。
第一次見到喬的時候,我有些意外。我第一是意外他的臉。他果然像父親和雷諾說的那樣,長得十分好看。他是我到目前為止見過的長相最精致的男孩,這個精致不是說他女氣,而是說他五官的每一寸都恰到好處。
第二卻是意外他的性格。他看起來很不像是雷諾的兒子,我指的是給人的感覺——雷諾的眼裏就充滿著野心,至少在他來到我身邊的時候,我就可以察覺到他的目的。但是喬就不是,他很安靜,很,平和。他見到我,向我行禮,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副移動的油畫。
我讓喬單獨陪著我。這點雷諾樂見其成。我騎著珍珠,喬想給我牽韁繩,我拒絕了他,叫人重新牽來一匹馬,說:
“喬,你和我一起騎。”
他有些意外,但卻沒說什麼。給喬牽過來的是一匹油亮亮的黑馬,已經成年了。他利落地翻身上馬,坐好後明顯要比我高一截。
我和他並排騎。
我問他:“你已經是家族的預備騎士了嗎?”
他一板一眼地說:“是,成年之後如果有人給我授劍,我就能正式成為家族的騎士。”
不知道為什麼,我笑了起來。授劍——這是一個看起來極有目的的詞彙。如果這個詞是被他爸爸雷諾說出,我可以肯定這一定是在暗示我。但是,喬說出來卻意外得坦蕩,仿佛他隻是陳述了實情。
我側過頭看他,有些尖銳地問:“你不怕我覺得你在暗示我嗎?暗示我給你授劍或者讓父親給你授劍之類的?”
我類似於質問的語氣讓喬立即勒住韁繩。這不是說他被我嚇住了,而是他不能與我平視,更別說居高臨下地看我。他翻身下馬,站在我的馬前,這一套動作完成得非常快,幾乎在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就毫不猶豫地這樣做了。
他仰首看我。這個時候我才看出他眼珠的顏色非常透明,是極淺的琥珀色。他認真地說:
“如果小姐覺得我有被授劍的資格,那麼,不用我暗示也能給我授劍,如果小姐覺得我沒有被授劍的資格,我再怎麼暗示也沒有用。”
我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問:“你覺得一個騎士的忠誠應該給與誰?是給與他所歸屬的家族,還是給與這個家族的主人。”
喬毫不猶豫地說:“給與為他授劍的人。”
我上揚語調哦了一聲,“即便這個為你授劍的人並不是這個家族的主人嗎?”
喬說:“是的。”
我突然感覺很高興。這高興並非是因為喬說出了我想要的答案,而是,不論真情還是假意,他能探知到我的心意,並且敢於說出來。
我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那麼,記住你今天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