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馬場的次數頻繁了起來,幾乎每天都去,而順利成章地,我每天都能看見喬——此前我已經叮囑過雷諾,我說我很喜歡喬,想讓他每天都和我一起玩。
雷諾當然求之不得,打一開始他就抱著這個主意,他巴不得我天天跟他兒子在一起,最好一個星期就能給他兒子授劍。
現在,全塔拉堡的仆人都知道,馬場新來了一個漂亮的小騎士,小姐特別喜歡。
我能想到這種的風向能給喬帶來一定麻煩,總有人看不慣這樣無緣無故冒頭的人。但如果他連這點麻煩都解決不了,也就不用談以後了。
我也為此特地請示過爸爸,我直接了當的問他,能不能讓喬以後都住在城堡?因為這樣我就可以離他近一點了。
我承認我就是故意試探爸爸的——他會對我這樣大張旗鼓地接近一個騎士的行為有什麼反應呢?他會不快嗎?此前他已經將雷諾給了我,現在我卻露出想自己招攬騎士的架勢。
我觀察他的神情,但爸爸半點不悅的表情都沒有,他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問:“你喜歡雷諾的兒子嗎?”
我直接點頭:“是,喬長得好看,劍術和騎術都很優秀。”
爸爸依然語氣平和:“那你想為他授劍嗎?”
我說:“很可能會,但是我不確定。”
我選擇了用一種格外坦誠的姿態麵對爸爸。我就是想知道,麵對我這樣直白到不加掩飾的話,他會做何應對。
但爸爸卻笑起來:“如果你喜歡,而他又確實有這個資格,你當然可以為他授劍。”
他站起來,帶上圓頂禮帽,轉過來看我,“就讓喬住進城堡吧。”
爸爸走後,我一時之間難以摸清自己複雜的心情。我不確定自己是高興還是難過。
或許都有吧。
我高興於父親依然看重我,連給騎士授劍這樣的大事都能輕易給我做決定,但同時,我更難過自己對父親警惕的態度。
我已經發現了——我將父親視作假想敵,我不自覺地站在他的對立麵去試探他。我懷疑他對我展現出的溫和姿態,甚至於懷疑他對我的關愛本身。
但這是不對的。
我抬頭靜靜看著懸掛在床頭的那柄劍,在心裏默默發誓,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再不能就這樣疏遠和否決父親。
我不能完全放縱黑暗侵蝕自己的心靈。我不能變成我自己都不認識的模樣。
到現在為止,我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是的,我就是想挑選一個能為我所用的,隻對我一人衷心的騎士。而喬是到目前為止最合適的人選。
這些天,我一直在觀察他。
我發現他是一個非常簡單直接的人。他生活的重心就那麼多,除了練劍、射擊、騎術,剩下的事就是陪我騎馬或者做我一切想做的事。或許他父母家人也占據他重心的一部分,但因為他現在住在城堡,和家人的接觸並不多,因而我對此了解並不多。但他和他父親相處的場景我還是經常能見到的。雷諾巴不得他能住在城堡,因為在雷諾看來住在城堡已經非常具有象征意義,才不會傻乎乎地叫兒子回家。
另一方麵,喬是一個講話非常直白的人。基本上我問他什麼他就答什麼,甚至於在我明顯問一些較為忌諱的問題後,他也能在頓一下後麵不改色地說出自己的答案。
我不確定他是刻意這樣還是天生如此。但這不重要,我不需要知道他是不是在有意扮演成一個透明的玻璃瓶子,我隻需要知道,呈現在我麵前的玻璃瓶子,確實可以讓我從裏到外都看清楚。
那這就夠了。
我開始帶喬出門,讓他作為我出行護衛的騎士。我最常去的地方當然是布雷迪莊園。在去找凱蒂和凱倫之前,作為禮貌,我照例先去跟布雷迪夫人問了聲好。
我非常喜歡布雷迪夫人,在我看來,她就像家中的嬸嬸們一樣親近。她跟媽媽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媽媽溫柔、嫻靜,若要用一種花卉比喻,那應該是百合,潔白,柔軟,馥鬱芬芳。而布雷迪夫人顯然就是玫瑰,枝條堅硬帶刺,然而花朵卻鮮紅明豔。布雷迪夫人身上的“尖刺”顯然讓她有時候過分強硬,一旦她下定決心的主意,連布雷迪伯爵都不能撼動分毫。
凱蒂就常常跟我抱怨她媽媽太嚴肅了,有時候就讓人感覺害怕。她很羨慕我的媽媽,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南斯夫人那麼漂亮,講話又輕又溫柔,刺繡、甜品、舞蹈、歌劇,什麼都會,真想跟你換個媽媽啊!”
我倒是沒有過要和她換媽媽的想法,但不可否認的是我也很喜歡她的媽媽。布雷迪夫人身上似乎藏著一種特殊的氣質,總是莫名吸引我。
我過來的時候布雷迪夫人正在書房,布雷迪家有數不清的事物需要她去處理。但聽我來了,她依然專門出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