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我們跟前,得體地與我母親寒暄了幾句,說了些類似於“感謝款待”“祝我生日快樂”“又長了一歲”這樣的話。
我死死盯住她的動作,看她自然地將目光落到我父親身上,微微頷首後又對我笑了笑,做完這一切後才轉身走了。
我攥住裙擺,她的動作與其他賓客的沒有半分不同,可在我眼中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意味。我看見她和爸爸的目光交錯了一瞬。他們是在傳遞某樣曖昧的、你知我知的訊息嗎?他們怎麼敢?媽媽就在旁邊,這裏甚至還有其他許多客人!
我跟自己說,是我多想了,是我將他們正常的對視放大了。如果沒有之前我看到的那一幕,這些動作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可是,那一幕偏偏存在!它現在就該死的跟生了根一樣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雪白的脖頸,被撩出的襯裙——那個人到底是不是爸爸?
我疲憊地跟媽媽說,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這個時候客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爸爸叫住我,“等等,佩爾!你忘了你的生日禮物爸爸還沒有給你呢?”
我哦了一聲,扯起嘴角笑了笑。我知道,以我以往的表現,即便再累,聽到禮物這個詞也會精力大盛,更別說還是爸爸送給我的禮物。
我強打起精神,裝作振奮地說:“真的嗎?是什麼?”
爸爸神秘一笑,擺手說:“跟我來。”
察覺到我們走的方向是馬場後我就心有所感,直到我看見馬場中央站立的那一匹棗紅色的小馬。非常神氣,最特殊在,小馬的眉心有一塊白色的斑點,正好點綴在中央。
那一刻,脖頸沒有了,襯裙沒有了,我的腦中隻剩下小馬。我忍不住哇了一聲。爸爸將我牽到小馬旁邊,一旁牽著韁繩的騎士躬身行禮,將韁繩遞給爸爸。爸爸接過韁繩,得意地跟我笑著說:
“你早就想要的純血。為了你的生日,爸爸半年前就叫人預定了,前兩天才終於送過來。”他垂頭看我,“喜歡嗎?”
我當然喜歡。這樣一匹漂亮神俊的小馬是我做夢都想要的。我早就吵著爸爸想要養一匹自己的馬,但爸爸都以我年紀小為由拒絕了,沒想到,他會選擇在今天送給我。
我的腦中忽而又閃現出那些讓我感到痛苦的畫麵——如果沒有那些,此刻我肯定已經高興地跳起來了。
我忍不住抬頭,看向他藍色的眼睛,我繼承了他眼睛的藍色,隻不過更深一些。我深深地看他,看著他臉上的笑臉,心中升起無數的疑問。
爸爸,那個人,和德米拉夫人偷情的那個人真的是你嗎?如果是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那可是我的生日宴會啊!你最疼愛的女兒的生日宴會啊!你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才能做出這種事的?而現在,你又是怎麼能這麼坦然地再跟德米拉夫人私會過後還跑來送我生日禮物的?你不羞愧嗎?你不心虛嗎?你的內心不會受到譴責嗎?
這些問題——每一個,都加重了我心中的怒火,都讓我想忍不住呐喊。我想揭破我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我想大聲質問他:
為什麼!
但我不能。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突然明白了那時候自己為什麼會選擇躲起來,後來又是為什麼隱藏這一切。我隻是在保護自己,保護我熟悉的、美好的過往。我知道,一旦我開口問了,那些美好的過往就會驟然破裂,就像我之前在腦中聽到的破裂聲一樣。
我竭力維護著表麵的平靜,雖然,我眼中的世界已經天翻地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