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就可以解釋,她為什麼狠得下心向大子告密。齊強陷在自己的邏輯裏出不來,於是無論沈英男怎麼解釋,他都拒絕接受。
很短的時間,沈英男的人生大廈再次傾覆。這一次換成齊強是受害者,每天把煙頭在茶幾上堆得老高,後來就不太回家了。
他們進入冷戰。關於大子的威脅反而被忽略到一邊。現在齊強想要弄清楚的是,那個男人是誰?
還能是誰呢?不過是離婚期間交往的對象一枚。多麼簡單的一件事情,可是沈英男就是說不出口。
江燕妮恨得咬牙,沈英男的執迷不悟和卓悠的執迷不悟,在此刻彙成了一條線,兩個都是蠢得要死的女人,粉飾什麼不好,粉飾貞潔牌坊!
江燕妮說:"我從來不粉飾自己的貞潔,可是你們看看,在這方麵,我被哪個男人清算過?"這種火燒眉毛的時候,江燕妮不該得意的,可她就是忍不住要教訓一下人。然後沈英男反擊了,焦頭爛額的沈英男說,"得了吧,是沒有人清算你,可也沒有人肯娶你呀!"男人不清算,是因為他不打算埋單!江燕妮失語。想不到走投無路到快跳樓的沈英男,還能保持如此清醒的頭腦,她是真心地佩服。鄭雪城最終也不會埋單嗎?他是有前科的,而且是極其惡劣,誇張到極致的前科。被這種人戲耍一次也就夠了,可是江燕妮卻像敢死隊員一樣,覺得自己還可以再來一次。
大約就是沈英男壞笑著分析的,天下男人多的是,獨舍不得他,除了床上功夫,還真是沒辦法解釋。
是嗎?不是嗎?江燕妮真不知道。有時候走在街上,看到那麼多美女,光鮮亮麗,誰知道她們背後都有什麼不堪,誰知道她們有沒有和江燕妮一樣,在心裏供奉著一隻癩蛤蟆。
她無端地躁鬱起來。晚上,鄭雪城發來短信,問,"明天有空嗎?"江燕妮當然有空,可是她回"沒有"。"有什麼事?""相親。"那兩個字發出去,江燕妮就把手機關掉,然後恨恨地拋在沙發上。多鮮豔的小手機啊,粉得令人背脊發麻的顏色,還貼滿HelloKitty的亮鑽圖案,死不要臉地裝嫩,要是不小心丟了,誰都以為失主不會年滿十八歲。
青春呢?卻像巫婆胯下的掃帚,嗖嗖地飛掠而去,而江燕妮自己,就是那個蒼涼的老巫婆。
夜晚起了風,窗玻璃在風中發出細微的響聲,像冷得牙齒打顫的人一樣。
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到底舍不得整夜關機。江燕妮接起來,鄭雪城在電話裏說,"去陽台。"江燕妮很想裝作從熟睡中被驚醒,然後狠狠地矜持一下,卻發現自己戰勝不了好奇心,身體已經騰地從床上坐起來,迅速衝到陽台上,此時是淩晨一點半。
她就看到樓下花台燃起一團火,風助火勢燃得很蓬勃。鄭雪城正用自己昂貴的外套,奮力撲火!然後陸續有人發現險情,紛紛趕來幫忙,火才終於滅了,人們紛紛指責這個莫名其妙在花台縱火的男人。
其實鄭雪城不過是在花園泥土上寫了幾個字,然後用刀子沿著這些字劃出槽子,倒上汽油,想象中,江燕妮應該可以從陽台上看到一幅由美麗火苗組成的字句,可惜汽油倒得過多,槽子挖得過淺,熊熊火焰燒作一團,於是,根本看不清寫了什麼。
本來打算寫一個長句子,可是後來發現花台太小,隻能容納三個字,救完火後的鄭雪城問江燕妮,"你猜猜,是哪三個字?"江燕妮拚命搖頭,她猜不到,也不敢猜。鄭雪城含著詭異的笑,一字一字地說,"我寫的是,嫁給我。"鄭雪城這是第二次求婚了吧?作數的嗎?他總是選最便宜的方式,要麼是短信,要麼是汽油,不知道還以為是來搞恐怖襲擊的,鮮花沒有,鑽戒也沒有。
鄭雪城卻已經在西裝口袋裏掏摸,表情神秘,笑容奸詐。江燕妮靜靜地等待,手心裏都積了汗,她想該死,鄭雪城要是再摸不出什麼來,她就要哭了。
鄭雪城竟真的沒有摸出什麼來!他臉色都變了,又在褲兜裏搜了一遍,然後大叫,"一定是剛才用衣服撲火的時候,掉出去了!"鄭雪城連滾帶爬地撲出門去,江燕妮穿著睡衣,也跟著跑下樓。
花園裏的灰燼還在,被燒焦的幾株芍藥花糾結地趴在爛泥裏,分不清誰是誰。
一隻深紅色的盒子,就那樣醒目,那樣明媚地躺在芍藥花下。鄭雪城哇的大叫一聲,撲過去把盒子撿了起來。
一枚鑽戒,在黑暗裏閃著微光。以江燕妮對首飾的拙劣知識,實在看不出有多少分,值多少錢。她隻是感覺風好大啊,她整個人都快被吹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