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從咱腋下滑落,冰冷冰冷的。
修理廠的技師是個年輕人,燙了一個誇張的爆炸頭,每次他把頭伸進引擎蓋的時候,咱都怕發動機的熱度會燒掉他的頭發。
每一起謀殺,
此時,暗室外響起了風鈴的聲音。
他一定不知道咱昨晚幹了什麼,咱是隨隨便便被打發的人嗎?
於是,就這麼繼續幹吧。
“我是想來打聽點兒事情。”我說道。
我鬆開手裏的刀,彎腰致以歉意,便繞過公交車站,在流浪漢的怒視下,踏著一片幹硬的泥地,來到了衝印店的門前。
人行道上路燈燈光暗淡,霧慘雲昏的街道格外陰森,我踱步朝衝印店走去,一片陰影中突然冒出一張人臉來。
怪男人扯起地上的棉毯,手裏拿著一塊像車牌之類的鐵片拍著上頭的塵土,又轉過頭對我憤怒地吼了兩聲。
說完,我取下了口罩。
偶打定主意,在這個社會上無論幹什麼職業,都要遠離那些女人,偶現在幹的汽車維修工,就是女人幹不來的工作。
雖說我是個青壯年,但也著實被嚇了一大跳。
女人回望了一眼門外的惡劣天氣,蹙眉猶豫了起來。
偶將報案的時間延後到了明天早上。
真是急得咱都快把頭皮撓破了,抬頭猛然看見電線杆上一個攝像頭正對著咱,看它的角度,一定拍下了昨晚整起事故的經過。
俺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暗室中,津津有味地觀賞著女人在鏡頭前狼狽的樣子。
隻要把底片交出去,便是鐵證如山,破案心切的警察一定會笑開花的。
俺需要尋找新的刺激,以滿足俺在暗處窺探他人的癖好。
透過櫃台下的縫隙,偶看見暗室裏麵的地板上,還躺了兩具男人的屍體。
偶仔細環視四周,店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淩亂感,像是所有東西都移動過,但被人恢複了原貌。順便偷瞄了幾眼男人,他的視線從沒離開過偶手裏的牛皮紙袋。
生命一點點從身體裏流逝,最後全部告別這惡俗的人世。
就在昨晚那場滂沱大雨中。
白天在家搓一整個下午的麻將,晚上出來轉轉,希望能有好運氣,載上幾個喝醉的KTV小姐,以挽回下午在麻將桌上的損失。
進門的時候,我就看見了地板上的高跟鞋腳印,昨晚那場雨,一定讓衝印店門口的路變得泥濘不堪,這女人的腳印肯定是當時留下的。
“不是老婆,隻是一個工作夥伴罷了。”男人說,“你印照片的話就趕快把底片給我,我快打烊了。”
“拍照還是衝印?”胖子的態度不怎麼好,好像我打擾到他了一樣。
我不知他想幹什麼,但他看起來像極了傳說中的那個殺人狂。我不由得後退了兩步。
男人把俺的雙手反綁到了身後,把俺推進了暗室中。
男客人來取照片的時候,對著俺一臉壞笑,好像知道俺看過他的照片似的。
我抽出刀,抵住了胖子的下巴,刀尖沒入了他厚厚的脂肪裏。
俺想出了一個辦法,偷偷在街角的電線杆上安裝了一個攝像頭,就算俺坐在店裏也可以監視街上發生的每一件事情。
咱把剪刀的刀刃分開,抓住一邊又試了試,這回結結實實紮進了屍體。
這座城市裏,讓人恐慌的不是重度的空氣汙染,而是一個已經連環殺死六個女人的殺人狂。他在一個月裏就奪去了六條人命,這個殺人狂不但冷酷無情,而且無比冷靜,每次都選擇形單影隻的年輕女性下手,從背後用迷藥弄昏被害人後,運至廢棄的垃圾場殺害拋屍,沒有人知道殺人狂的動機,隻聽說他對女人有著深深的仇恨,才會殺掉這麼多女人。所有的受害者都有同一個特征,她們每個人都是短頭發。
“你是來印照片的嗎?”男人凶巴巴地問道。
是照片嗎?那個男人剛才有問起過女人是不是來印照片。
偶也被那六個女人抓傷過,手背、後脖子都是傷疤,隻是修理汽車時的傷疤掩蓋了這些。
買來的迷藥是顆粒狀的,碾碎後拌了點兒水,用手帕塗在了女人的嘴唇上。計劃完成了大半,就剩下弄出殺人狂在屍體上留下的標誌性特征了。由於隻有一把剪刀,用起來不怎麼順手,朝著屍體紮了兩下,竟然刺不進去。
我把車停在了冷清的街道邊,還算不上深夜,這個街口就已是人跡罕見,信號燈也隻剩下黃燈在那裏,懶散地一閃一閃。
要用到的工具都備齊,咱往東邊一個廢棄的化工廠開去,那裏原來是咱的單位,可惜亂排汙水被停業整頓,從而一蹶不振,留下一條惡臭發黑的河,最終倒閉破產。
左等右等,過去了將近一小時,仍不見有人離開,走進去的男人會不會也是衝印店裏的員工?
車一路開進無人看管的廠區內,咱熟門熟路來到曾經用來排放汙水的深井前,把屍體搬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女人的屍體比剛才重了不少,咱連拖帶拉好不容易才拉到了深井邊。拿出剪刀,把女人後腦上的一把紅發齊齊剪斷,又把鬢角和劉海做了細心的修剪,這樣一來,就不容易讓人一眼拆穿這頭偽造出來的短發。
果然如咱所想,這人是衝印店裏的人。
但婉芝留著齊肩的長發,而且染成了紅色,外形不合殺人狂的口味。
應該不會這麼倒黴吧!這條路平時就沒什麼人。
偶重重栽倒在衝印店的地磚上,模糊的視線中看見男人拾起牛皮紙袋,得意地笑了起來。
“不!你不是!”沒有人比偶更能肯定這一點了。
他在撒謊。
真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咱搜腸刮肚開始回想這些日子看過聽過所有關於殺人狂的新聞和雜談。
一次,俺店門口發生了一起車禍,一輛集裝箱卡車在轉彎時掛到騎車的婦女,婦女被卷入了車輪,身體像被丟進了攪碎機,卡車碾過她的身體後,留下了一地的殘肢。
感覺公交車顛簸了很久,車窗外人煙稀少起來,天也暗了下來,每一站隻有人下車,幾乎沒有上車的人。
計劃終歸隻是計劃,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會和計劃有不小的出入。
手藝活剛開始學的時候比較苦,衣著邋遢,一身油膩,兩隻手上傷痕累累。師傅雖然嚴苛,但從沒嫌棄過偶,也沒朝偶潑過髒水,有什麼話當麵直說,比起那些女人容易相處多了。
但不想抓在手裏的刀刃劃破了咱的手掌,因為緊張的緣故,等咱把屍體拋進深井裏,回到車裏後才發現手上的傷口。
車站旁便是一家燈火通明的衝印店。以前聽KTV裏的小姐說起過這家店,老板是個糊裏糊塗的胖子,本身就不是做生意的料,敗了老爹許多錢,還是沒搞出什麼名堂來。照片放在這麼冷僻的地方印,應該沒有人會想到吧。
推開透明玻璃門,走了進去,掛在門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眼前也頓時明亮了不少。玻璃做的櫃台裏麵空無一人,隻有作為樣張的照片上的模特對我沒心沒肺地笑著。這家店看起來生意並不怎麼好,角落裏結滿了蜘蛛網,櫃台裏也盡是些淘汰的攝影產品,上頭都蒙了一層細細的灰塵。這麼偏僻的地段,生意會好才怪呢。
“沒有。”胖子眼神閃爍,生怕我不相信一樣,又心虛地補了一句,“這個地方太偏僻了,一天都接不到一單生意,我已經快三天沒客人了,真是傷腦筋呀!”
“拿了我的底片,你還想走?”男人冷笑道。
自從出了個專殺女人的殺人魔頭,對咱開黑車這個行業的影響很大。隻要天一暗,大家都急急忙忙往家裏趕,在那些時間點,出租車和公交車都還在運營,咱的黑車自然沒人願意坐。
“你到底是誰?”偶向後揮舞著雙手,就像被偶襲擊的女人一樣掙紮。
正當我準備拔刀防身的時候,怪男人在我麵前停了下來,指著我的腳下一通怪叫,我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踩在一堆軟綿綿的東西上麵。
有人走近了店鋪。
俺忌憚他手裏的刀,擔心他發起瘋來會一刀殺了俺,為了先穩住他,俺裝出一副怕死的樣子。趁他放鬆警惕查看攝像頭錄像時,俺偷偷從身後的櫃子上取了把剪刀,藏在了手掌裏,打算剪斷束縛手腕的繩索。
也許是俺私藏照片被客人發現了,也可能是這些客人印照片本身就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俺的客人越來越少,所剩無幾的客人也大多數是來衝洗全家福之類索然無味的照片的。
偶要去一個地方。
“俺店裏沒電話。”
“老板,趕快鎖門,殺人狂就在外麵!快鎖門!”受了驚嚇的女人有些語無倫次。
俺十二歲的時候,父親不但把我養得白白胖胖,還給俺買了一台夢寐以求的照相機。這台相機拍的第一張照片,是父親讓街坊李大爺替俺們爺倆拍的一張合照。
幾天後,俺拿到了衝印出來的照片,照片上的兩個人讓俺討厭至極。一個是對妻子的死毫無愧疚感的瘦小老頭兒,一個是像頭豬一樣肥碩的自己,兩個人極不協調地在照片上構成了一幅怪異的畫麵。
“那你趕快報警啊!打電話!打電話啊!”
“至少今天晚上我就是殺人狂,我一定會偽裝得漂漂亮亮的。”
“你先搞汽車,牌照咱去找找。”
我這才恍然大悟。
利刃劃開了偶的喉嚨,偶聽見噗噗往外冒血的聲音,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咱的生活一夜之間全毀了,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背了一輩子也還不清的債,還背了一世的罵名。
懷著這種猜想,咱走進衝印店。
他手舞足蹈地朝我跑了過來,我暗暗把手背到了身後,握住了插在後褲腰帶上的刀柄。
很快,她來到了馬路中央,刺眼的燈光和雨點所發出的噪聲,使她絲毫沒有察覺疾駛而來的汽車。
偶的腿打起了哆嗦,隻覺自己下盤綿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