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疊的人(1 / 3)

妻子在婚後是絕對的模範主婦,雖然她無法改變自己招蜂引蝶的外貌,可她始終恪守婦道,從沒讓人有可乘之機,她的回絕從來都是不留情麵的。癡情漢中有一個名叫唐俊的男人,他對任一雁的愛戀近乎達到癡狂的程度,曾連續幾天跟著她,寸步不離地守候在她家樓下,任一雁有點兒擔心,拜托小區保安趕他走。幾個保安在與他交涉的過程中發生了爭執,雙方推搡之下,人多勢眾的保安把他打倒在地,滿嘴是血的唐俊瞪著窗戶邊觀望的任一雁,不甘心地離開了。

“這不是你的錯。”

當警察看見已經死去的任一雁,又出現在某個車站或者機場時,還會讓他們倆順利通行嗎?

明明知道那不是任一雁,仍無法阻止自己不去看她。

她如此大聲,手術室外卻沒有一點兒反應,我猜他們兩個殺了醫院裏所有的人,活人也許都在這個房間裏了。

李安娜尖叫著捂住腦袋,趕緊蹲在了地上,用來放手術工具的推車被撞翻在地,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最終,都會成為同一種人。

小羽的臉已經越來越像這名搶劫銀行的女人了,隻是突兀的顴骨和幹癟的皮膚,讓她的整張臉看起來很消瘦,就在我給她的耳朵根部注射了一針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是的。否則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完成手術。”

小羽的臉,或者說小羽整容後那張美豔絕倫的臉,閉起眼睛我都記得,每一次下刀,我都能聽見自己心裏厭惡的唾棄聲。

“我也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命。隻要你們不傷害我,等你們到達安全的地方,我把藥方寄給你們,往後你們就不需要再找醫生了。”我提出了自己的計劃。

“可是……這個手術才剛剛開始。”我為難地看了眼手術台上的小羽。

拔掉了手機的電池板,相信那對搶劫犯應該快給我來電話了。我當然不會兌現手術室裏的承諾,無論他們以何種方式離開,在被盤查身份的時候,都無法解釋清楚。

偶爾我會胡亂猜想,唐俊也許比王昶更愛我,也許這是真愛吧。倘若自己當時選擇了唐俊,會不會一切都將變得不同呢?

好景不長,小羽的男朋友再一次和她分手了。和小羽眾多優秀的追求者相比,她的男朋友每個方麵都不如他們,他承受了太大的壓力。

試驗的結果,現在已經非常清楚了。

我遞去紙巾盒:“你應該堅強一點兒,世界上不是隻有他一個男人,你應該找一個愛你勝過愛你臉龐的人。”

突然身後的李安娜,發出一聲慘叫。

原以為掌握主動權的我,還沒來得及竊喜,卻得知任一雁在這次事件之後,不幸染上了性病。曾經最熱烈的追求者們,變成了詆毀她最厲害的人,一夜之間,聖潔的公主變成了殘花敗柳。

這一切的根源,是那張人見人愛的臉。

看樣子,除了給他們動手術,我已是別無他法了。

我仿佛看到那些整容後的臉孔下,本屬於她們自己的容顏漸漸浮現。

“那我現在就幫你這個忙。”男人打開保險栓,準備向小羽頭部射擊。

接過李安娜手裏的手術刀,我的手在微微發顫,鋒利的刀尖懸於紫色線條的上空。

終究還是拗不過執著的小羽,我答應按照妻子的樣子替她整形。我想就算我不替她整,她也照樣可以去別的醫院整成妻子的樣子,那還不如就讓我來做。

“邊做邊告訴你。”我和他一頭一腳把女人抬下了手術台,清理過後,又把小羽抱了上去。在準備新一套手術工具的時候,我對男人說:“就算你們現在把我們全殺了,還是會被捕。”

去死吧,賤人!

手術室的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兩個身穿黑色皮裝的人衝了進來,他們身後的兩扇彈簧門還在不停地搖擺。

“我喜歡她的眼睛、鼻子、嘴唇,我想變成她那樣的女人。”小羽把我辦公桌上妻子的照片又翻了起來,愛不釋手地拿在手裏仔細端詳。

我燒毀了王昶的屍體,用鬧鍾、棉線和蠟燭,製造出小小的定時點火裝置,為自己營造了不在場證明,再到處留下指紋等痕跡證據。

那個人叫王昶。

我點點頭:“這種藥必須每兩個月補打一次,否則會有反彈,臉型也會變回以前的樣子。”

“信不信我一槍打死她。”男人十分暴躁,“我們可沒有時間和你磨。”

我按部就班地畫線、消毒、供氧,爛熟於心的臉部骨骼和肌肉血管,讓我手中的手術刀猶如身體的一部分,本能般遊走在女人的臉上,還可以騰出腦袋來分析眼下的情勢。

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危險。

戴上手套,我低頭凝視著手術台上的小羽,她俏皮地衝我嬉笑著,又在護士轉身之前收起了笑容,擺出和我的其他病人一樣麻木的表情。

為什麼總是這張臉,難道你就不會整別的臉了嗎?

“少管閑事!”女人對我說。

“她一點兒都不漂亮。”我伸手把相框壓倒在桌子上。

我攥緊手中的刀,慢慢靠近了小羽的臉。

我這才緩過神來,替女人縫合完最後一處傷口,我立刻離開了手術台,不願再看見與任一雁相似的臉。

要想保住性命,我必須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我以王昶的身份離開了韓國,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

我正要製止,一根冰冷的槍管抵住了我的頭。

女人用槍指指我,對男人說:“就是他。”

我沒有絲毫讓步。

之所以會被歹徒找上門來,除了在我刀下產生無數俊男美女之外,還因為我獨到的技術可以將創傷降至最小,病人愈合的速度也很快。這種瞬間能改變麵容的整容手術,在我的鑽研下,手術時間不斷地縮短,幾乎出現了立竿見影的驚人效果。

名存實亡的夫妻生活,每天都必須默默忍受,麵對曾經對我做過最齷齪事情的丈夫。於是,我將王昶列為了第一個試驗品,我悄悄麻醉了他,在他身上打了一針,可是沒掌握好劑量,他很快就沒有了心跳和呼吸。我很害怕,但腦子裏隻有自己神奇的藥劑,唯一想出的辦法就是再在自己身上試驗一次,如果我能變成王昶的樣子,就可以將他偽裝成我的屍體。

我心裏很清楚,那根本不是她單眼皮還是雙眼皮的問題,這隻是她男朋友的一個很爛的分手理由罷了,否則怎麼會交往三年才受不了?

我給了很多的錢,才說服唐俊幹這件事,事先我提供了任一雁的下班時間和路線。但所有的事情我都沒有留下證據,錢都是給的現金,和唐俊的見麵也全是在他跟蹤任一雁時,我假裝去勸退時對他說的。

麵具下的每張臉孔,

我隻有一個目標,就是成為另一個人。我不願再做任一雁,也不要這張毀了我一生的臉。並且,隱瞞著王昶逐步實施變性手術。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男人提著槍衝了過來,槍柄重重砸在了我的腮幫子上,口腔裏泛起一陣血腥味。

闖入者是一男一女,兩個人都戴著黑色的麵罩,男人身體健壯,背著一隻鼓鼓囊囊的登山包,走起路來卻一點兒都不費勁。女人的身材很好,但我一眼就看出這是整容的產物。

但是誰也沒有料到,一個月後,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我索性把手套也脫了下來:“如果你們不答應我的條件,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做這個手術的。”

或許是出於對小羽那份純真的心疼,我不允許在我手裏的病人,在整容過程中失去她們的自尊和驕傲。單單開雙眼皮並不能使小羽變得光彩照人,我為她製訂了周全的整容方案,開眼角,隆鼻,豐唇,磨頜骨,當我把這個循序漸進的一係列手術告訴小羽的時候,她有點兒懷疑地問我:

這兩個人看樣子應該是逃犯,男人背包不小心露出的空隙裏,我看見了裏頭塞滿了錢,一定是那家被打劫的銀行裏的錢。聽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搶劫銀行時,女人故意在攝像頭下露臉,男人則在外麵接應。打算在我這裏改頭換麵之後,連夜潛逃吧。依女人對男人說話的口氣,他們沒準兒是夫妻或者姐弟,雖然這個男人五大三粗,但是女人占據主導地位,什麼事還是她拿主意。

李安娜是我帶進整容醫院裏當護士的,她知道我所有的計劃,包括除掉小羽和王昶。我對她百分之百地信任,不因為別的,隻因為她就是唐俊,那個曾經強暴過我的男人。

很快,我的考察期結束,帶著任一雁的骨灰回到了故鄉,這座城市似乎也早已淡忘了任一雁這個名字,也許那些人心中又冉冉升起了另一顆美麗的星辰。

就好像是宿命,陰影始終籠罩在我的頭頂之上。

“把你的槍給我。”我對男人說道。

“刀。”我向她攤開手掌。

我讓她變成另一個任一雁,我知道那張臉會讓她的厄運接踵而來,最終落到和我一樣的下場。憎恨丈夫,卻更憎恨企圖對他示愛的女人,我以女人的奇怪邏輯對小羽產生了極大的殺意。

“那你趕快吧。”終於明白其中原委的男人,迫不及待地催起我來。

妻子名叫任一雁,天生的美人坯子,無論到哪裏都是受人矚目的焦點,戀愛、婚姻都一路順暢,在最滿意的追求者中挑選了丈夫,也就是我。但即使是受法律保護的婚姻,也無法阻止孜孜不倦的瘋狂追求者。家裏會莫名其妙地收到玫瑰花,下班的時候會有“偶然”經過的順風車,對於這些,我都隻是置之一笑,也許是在這些手下敗將麵前太有自信心了。

雖然略感內疚,但原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那天,我正在參與一個由很多專家組成的會診,獨自一人在家的任一雁遇到了搶劫,可能是語言不通,凶手在席卷了我們所有值錢的東西後,將驚恐萬分的任一雁殘忍殺害。凶手勒死她之後,為了防止留下證據,將她的屍體擺在浴缸裏,淋上汽油,燒掉了我們的公寓,毀屍滅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