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猜不透其中的奧妙之處。
“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我掀開她身上的衣服,把她翻了個身,用力將她往蹲坑邊拽去,讓她麵朝下擠在靠近蹲坑牆根邊,再將廁所裏所有的衣服都蓋在了她的身上,她竭盡全力發出的一點點聲音,也被這些衣服吸收了。我真希望她能快些死去,那樣我就不算殺人了。
在刺骨的寒冷中醒來,不知為什麼臉會挨著冰冷的地麵,我抬起暈乎乎的頭掃了一眼周圍,一片朦朧。我掙紮著爬起來,可兩隻手卻使不上勁,嘴裏隱隱作痛,好像舌頭被咬破了。
曄君已經將鎖門的鐵鏈從門把手上抽了下來。
我們三個人竟以這樣的方式聚在一起,但曄君在哪裏呢?
荒涼的遊樂城大門已是鏽跡斑斑,雜草從麻條石的縫隙中鑽出來,沿著牆根一路蔓延,放眼望去,整座城猶如廢棄的鬼城,一片荒蕪。
中間流淌的是時光的銀河。
她和剛才一樣,哼了一小聲。
“他又來了。”丁琳眼中燃起一團怒火,“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丁琳也發現了手機沒有信號這件事,所以黑衣男人才沒有搶走我們的手機,她喪氣地把手機丟在一邊,情緒低落地查看著自己手臂上的擦傷。
櫃子裏到底是什麼?
男人猛地一回頭,與我四目相對。我愣了一下,直起身子,奮力往門外跑去。我聽見身後的丁琳慘叫了一聲,我才跑出門口幾步而已,就被人揪住了頭發,硬生生地往男廁所裏拽回去。我兩隻手在空中亂舞亂揮,哭喊著向男人求饒,可受傷的舌頭並不利索,連我自己都聽不清是在說什麼。
我意識到,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男人正背對著我,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丁琳的身上。我貓下身子,朝敞開的門邊挪去。
銘記在左,忘卻在右。
終於想起來啦!
“你是眉眉嗎?”我和丁琳邊走向她邊問道。
幾秒後,我才落地,嘴巴嚼到了草的味道,身體變得越來越放鬆,仿佛馬上就要飄浮起來一樣,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讓我隻想閉上眼睛。
體力恢複得差不多了,腦筋也比剛才好使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被人偷襲,並且帶到這個廁所裏。我站起來往廁所門走去,打算趕緊離開這裏,生怕襲擊我的那個男人會回來。
“我絕不能讓你們得逞!絕不能讓你們得逞!”我不斷重複著這句話為自己鼓勁,一邊將丁琳和眉眉兩個人的屍體壓了上去。
這是天賜良機,我使出吃奶的力氣,撐在布滿灰塵的窗台上,從窄窄的窗戶裏擠了出去,沒有清理幹淨的碎玻璃,把我紮得渾身是血,但這點兒痛對我來說又算什麼呢?
細看照片之下,這才發現牆上藍色的救生圈中央,被畫上了一個紅色六角形。放大照片,旁邊張貼的報紙全是有關那起流浪漢輪奸女生的報道,從案發到破案後的審判,報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雖然看不清,但黑色的大幅標題仍能看出內容。
“不好的事情?”她的話讓我聽得一頭霧水,我們兩個也站累了,顧不得難聞的惡臭,在小便池的台階上緊挨著坐了下來。
我曾經是那樣的愛他,後悔和他吵過的每一架,也許那時候忍讓一步的話,就沒有今天這樣離奇的遭遇了。
就像沒有人會記得死在這裏的我們一樣。
好像我的世界某個角落一夜塌陷,我和曄君完全失去了聯係。我猛然意識到一點,雖然曾是朝夕相處的男女朋友,可我和他的關係僅僅一個電話號碼就可以結束。
將這些報道串聯起來,大致意思是兩名流浪漢在輪奸了那位受害女人之後,還把她關在遊樂城裏折磨了六天,才將被害者殘忍地勒死,在焚屍滅跡的過程中,兩名流浪漢引發了一場小小的火災,消防隊趕來的時候發現了燒焦的屍體。因為損壞嚴重,警察沒有辦法確認死者的身份,但死者手上的手表成為了關鍵的線索,那塊手表冥冥中仿佛要為它的主人報仇一樣,竟在大火中幸免於難,因為是著名品牌的手表,通過表殼後的編號警察確認了死者的身份,更神奇的是,在那塊手表的表麵上,找到了一枚不屬於死者的指紋。正是這枚重要的指紋,讓警察找到了兩名流浪漢,這枚指紋正是其中一人在抓住死者手腕時留下的。在審判過程中,兩名流浪漢承認強奸了死者,但否認勒死並焚燒了屍體,他們一口咬定是死者精神受了刺激,自己點燃了火,並在大火中上吊自殺。麵對這樣一個謊言,沒有更有力的證據進一步證實死者是死於他殺還是自殺,雙方律師反複拉鋸戰之後,雖然兩名流浪漢犯罪性質惡劣,作案手段殘忍,但最終被免於死刑,處以無期徒刑。這個結果,讓死者的家屬實在難以接受,死者的母親當場腦出血被送往醫院,三天後,就在死者的哥哥姐姐看護下,死者母親撒手人寰,與女兒一同乘鶴西去。
這句話像是對地上的眉眉說的,又像是他的自言自語。
不用猜也知道,眉眉應該也是曄君某時段的前女友。她比我和丁琳都要來得早,看情形被關在這裏已經有好多天了。她虛弱得連呼吸一下都困難,更談不上交談了。我和丁琳隻能把她從蹲坑的角落裏輕輕地抬出來,用衣服當枕頭墊在她的頭下麵。
“哐啷”一聲巨響。
曄君才是主謀,那個黑衣人就是他,被我黑色淚水遮蓋麵容的那張他的照片,像極了這個襲擊我的黑衣男人。兩年沒有和曄君見麵,每天能看見他的照片,雖然臉沒變,但他把身體練得比以前更魁梧,這是在照片上無法覺察到的。
我加快了手裏的頻率,一下,兩下,三下,玻璃裂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
就在這時,“哐啷”一聲,廁所的門打開了。
曄君好像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一樣。
“其實……”丁琳咬著嘴唇,低頭沉思了片刻才說道,“我們已經分手半年了。”
一個高大的男人肩上扛著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說完,男人踏著汽油迅速走出了廁所,他沒有關門,但我已經沒有了逃跑的勇氣。
眉眉毫無征兆地咳嗽了起來。
就和以前吵架時一樣,我從來沒有聽過他的話,我衝著他擺擺手,倔強地扭過頭去:“再見。”
我幾乎崩潰在我的推理和想象之中了。
不一會兒,男人又抱著一個女人進來。這個女人看起來不太對勁,她癱軟無力的身子垂下來,好似一個沒了主心骨的木偶,如垃圾一樣被男人扔在我麵前。借著門外投來的光,我看清她慘白的臉,她毫無疑問是一具屍體了。受了很重的傷,和丁琳的屍體比起來,她的血已經流幹了。
我想起方才在門外拍的照片,牆上那些報紙的內容,於是掏出手機翻看起來。
“再過一小時,就可以見到肖瀟了。”
我必須要從這個廁所裏逃出去,雖然留給我的時間並不多,但我並不想就此死去,因為我會為自己到這裏來的原因感到羞愧。
丁琳配合地用手機投去光線,我們同時看見了一個瘦小的女人,之所以能看出她是個女人,是因為她散亂的長發,除此之外再沒有可以分辨出性別的特征了。她形同枯槁,是我見過最瘦的人了,皮膚下的骨骼明晰可見,她深陷的眼窩像兩個黑洞,瞳孔沒有一絲光芒。如一團破布堆在角落,難怪我剛才都沒有發現她。
所剩的時間不多了,很快黑衣男人就會往地上扔一個煙頭,把整個廁所變成為女死者陪葬的墳墓。
不知是哪個內髒破了,滾熱的血從我的嘴巴和鼻子裏湧出來,我的舌頭抵住了氣管讓我沒有辦法呼吸,頭頂上黑洞洞的窗戶正俯視著我,看我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路。
正是曄君最後那張照片上穿的那件。
我和丁琳恐懼地依偎在一起,注視著那團漆黑的角落。
曄君萬分扭曲的臉,凶神惡煞般對我叫道:“你給我回來!”
搜索了曄君所有的資料後,我越發覺得情況不妙,打算去救曄君。查看了地圖上環寰遊樂城的位置後,我獨自一人來到了環寰遊樂城。環寰遊樂城地處偏遠,交通也不方便,因為對路況不熟悉,我等了很久才擠上一班公交車,到了那裏才知道原來坐地鐵也可以抵達。這裏是一片名為寰球的商業區,而環寰遊樂城是這片區域的中心。這裏的街道比市區寬敞多了,隻是走在街上難得看見一家店鋪,行人更是少得可憐。
我掐指一算,除了被害的女死者和她的母親,加上這個廁所裏的四個人正好湊齊了一船人。
男人脫下他自己的外套,蓋在了眉眉的身上,抬腕看了看手表後,第一次開口說話道:
身後響起微弱的呻吟,我回頭一看,那個女人醒了過來,正支起身子莫名地望著我。
就是我的幾秒遲疑,黑衣男人已經開門進來了,丁琳喪氣地甩手拍在了地上。
“就是說他還活著?”我正要接著問下去,丁琳用手指壓在嘴唇上,示意我別再發出聲音。我這才聽見廁所外漸行漸近的腳步聲。
墜落時與我分離的手機在角落裏發出響動,那是曄君的微博又有更新的提示音。
一秒後,我才明白了這個笑容的含義。
我已經沒有心思去管新來的那具屍體是誰,也不在乎眉眉是否已經死去,反正遲早我們都是要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