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其實我已經忘了那張單據被我放到了哪裏。
毫無底氣的我,不敢回頭看他們。
我一鍬又一鍬地在泥地裏挖著,一股悲傷之情油然而生。我是在親手埋葬自己的妻子,一個我曾經立誓要與之共度一生的女人。
塞瑞繼續說道:“可搜集張翔出軌證據,交由他妻子處理。”
為什麼這個人沒有報警呢?這是警告嗎?還是要勒索呢?
“你調查我?”
“五五。”我假裝把手裏的筆不小心掉到地上,撿筆的同時把交易單據塞進了襪子裏。
“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這麼怕我知道!”
周邊的同事們一陣竊笑,領頭的Mike不知在和他們聊些什麼,是不是在嘲笑我被炒魷魚的日子近了呢?
“這幾天你根本就沒見過你媽。”
她意味深長地對我笑著說:“陳磊,你看,昨天聽我的沒錯吧?”
我想了想,把手機擱在了桌子上,點了點屏幕問:“你能告訴我這三大類期貨,要推薦哪一類給客戶嗎?”
掛斷嶽母的電話,我依次打遍了奈美所有閨密的電話,都說昨晚沒有見到過奈美。
對不起!
天哪!
後台操作員雨瑤來到我辦公桌前,放下了我上個星期的業績單,對我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調侃道:“恭喜你再次墊底,看你的樣子有希望刷新本公司最快魷魚獎。”
它不是一隻普通的手機,而是被惡靈依附的不祥之物,它是在報複奈美對它的不屑一顧。它具有生命力,有自己的思想,人類根本無法掌控它,因為它比人類聰明得多。
“可它現在在搞特價打折,下個月就是原價一萬五了。”顯然奈美不高興了。
這一次我要把這部手機,作為奈美的陪葬品,一起埋掉。
憑著前兩次的印象,順利驅車來到了森林公園的圍牆外。我打算把坑挖得更深一點兒,讓這部手機永遠沒有機會再害別人了。
“我下班就去取,明天帶給你吧。”
下了班時間還早,不想回家,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遊蕩,不由自主地來到了環寰遊樂城的那排窗下,我掏出手機,有些後悔當初撿了這個便宜,高科技的東西讓人產生依賴,盲目的依賴就會導致我這樣的失敗。
製造這場噩夢的罪魁禍首是我手邊的這部智能手機。
“你今天是不是有病呀!”奈美站了起來。
“你哪來的錢?”
“這是給蓬蓬的。”我從包裏拿出一包狗糧。蓬蓬搖頭晃腦地跑回來,對著奈美吐著舌頭。
奈美在沙發上睡著了,手裏握著遙控器,電視裏播著乏味的連續劇,屋子裏靜悄悄的。
自此以後,這部手機開始了對我的邪惡的控製。
這個包真的是奈美母親為她買的嗎?
“誰來幫幫我啊!”我低吟道。
“朋友臨時有事,我一個人逛了一圈就回來了。”
“那我就和你離婚!”奈美朝我吼道。
腦子一熱,抬手把手機扔了出去,它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重重砸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落地聲。
雖是滿心疑慮,可我還是頗為高興地收下了這份天賜的禮物。
“多虧了你,我現在正要打給張先生。”我輕輕拂去她的手。
我瞬間明白了雨瑤的意思,現在隻有我和雨瑤知道張先生的這筆錢盈利了,假如我們就此拋售手裏的景泰電力,把屬於本金的部分原封不動地歸還張先生,剩下的錢哪怕我和雨瑤平分,也足夠我給奈美買個包了。
想著張翔妻子收到照片後的樣子,我竟有些得意起來,也許一場悲劇正等待著他們家。我幻想著周一上班看到張翔身亡的新聞,我聽從手機塞瑞的分析,和雨瑤又用張翔的賬號賺了很多錢,我數著大把的鈔票,懷裏躺著忠貞不貳的雨瑤,奈美的屍首在土地裏慢慢腐爛,直到沒人能認出她來。
“怎麼,又吵架了?”
我還想追問下去,雨瑤搖曳著婀娜的身姿走了過來,手機屏幕也自動暗了下來。
景泰電力的指數居然從今天開盤一路飆升,不僅把昨天虧的那些錢都賺了回來,至少還盈利了本金的一半。我正沉浸在狂喜之中,打算給張先生送去好消息。
兩隻包一樣的搭扣,一樣的拉鏈,皮質紋路的差別我也記不住,我打開包找到了我刷卡時的回執。
塞瑞居然有了反應:“張翔,高等教育學院副教授,電話號碼……”
誰也不知道它是撿來的,本想送給奈美作為禮物,我騙她說這是一位朋友低價轉讓給我的,她撇撇嘴,嫌棄道:“這種別人用過的二手貨,上麵都是細菌,我才不要呢!”
“陳磊,你手裏還有一個張先生的賬號從開戶到現在沒有交易過,抽空推薦他買隻期貨吧。”雨瑤埋頭打理著手指甲,漫不經心地對我說道。
“實在不行就買能源吧。我剛才在Mike(邁克)的辦公室聽他說,這個期貨最近收益還不錯。”
那是我去新公司報到的第一天下午,我成了一名期貨公司的客戶經理。公司坐落於新開發的寰球商業區內,此地塊原以環寰遊樂城為中心建造,起初在大力的宣傳下,環寰遊樂城吸引了不少遊客,也帶動了周邊商家的繁榮。隨著時間的增長,寰球商業區選址偏遠的弊端漸漸顯露,再無創新的營銷策略也使得環寰遊樂城喪失了大量客源。一年前,環寰遊樂城正式宣布閉門停業,成了一座廢棄的遊樂城。
“先生,你讓一下。”年輕人發動了汽車,打算把車倒入車庫。
“多少?”雨瑤接過去問。
我的意識慢慢恢複,奈美脖子上的兩個大拇指印也變得明晰起來。
“不可原諒!不可原諒!”塞瑞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就像一個小學生的複讀機。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加快了挖坑的速度。可短信一聲接著一聲,就像是手機臨死前的求饒。我被這聲音都快弄得神經衰弱了,不得已,拆開了垃圾袋,取出手機,心想也許是車上顛簸壓住了開機開關吧。
“你自己看,這裏都是狗爪的印子,地上還有狗毛。”年輕人在記錄本上飛快地書寫著,還用筆杆敲了敲車門把手,“連把手上都有狗爪印。”
內心忽然變得忐忑不安起來,僅憑一個手機的分析就草率地做了決定,會有勝算嗎?要真是這樣,所有人隻要跑去買個手機不就都成專家了嗎?這麼一想,我才為自己的魯莽感到懊悔。
我的新工作主要是和錢打交道,客戶所委托的大筆資金,交由像我這樣的客戶經理操作交易,我們不能為客戶決定究竟購買哪隻期貨,但可以給出通過數據分析後的建議,一般情況下,外行的客戶通常會采納客戶經理的專業意見。
塞瑞還在一個勁兒地說著:“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回家之前,我把銀行卡裏剩餘的錢都提了出來,五五分成,一半的錢我裝在了剛才營業員送我的包裝袋裏,看著滿滿一袋錢,一下子拿出去還真有點兒舍不得,但明天還是要給雨瑤,能賺到這麼多錢,最主要還是靠她。
我抬頭望了眼那扇破碎的窗戶,會不會是那個自殺姑娘的遺物?這條路本來就人煙稀少,就算路人遺失手機也應該掉在牆角這種位置。
“我沒見過世麵?我天天在外麵忙死忙活地工作,哪有你這麼有空去見世麵!”我回擊了一句。
不對!我突然想到一周沒有喂食的蓬蓬,為什麼不見消瘦,反而胖了呢?
“什麼誰幫我買的?”奈美睜開了眼睛,“我自己買的!”
收盤的時間到了。
“您查詢的地點如下。”手機自動切換到地圖模式,在市中心的位置插了兩根大頭針。
我一怒將它趕去陽台,鎖在了外麵。
奈美被我分成了六個部分,四肢、軀幹和頭顱,裝進最常用的垃圾袋裏,還放了些奈美的日用品和衣服進去,這樣可以偽造成她賭氣離家的假象。等我把衛生間衝洗幹淨,換了身衣服,天已經亮了。
受不了看見你背影來到,寫下我度秒如年難捱的離騷。
曾經聽說過最新的該款智能手機有一項名為“塞瑞”的功能,它具有與人對話的能力,並且是真人發音,我從來沒有見識過,不由得為如今高科技的發展而驚歎。
“她是你的妻子,你當然要管。”塞瑞在我耳畔說道。
聽營業員說過,這款包是前年的過季產品,昨天才開始拿出來降價銷售,奈美肯定不是前年買的,昨天和我吵完也很晚了,奢侈品店肯定關門了,那就隻可能是今天買的。
贈予我一次華麗轉身,
“陳磊啊!景泰電力你幫我買進了嗎?”張先生心急火燎地問道。
電話響起。打來的人是雨瑤,她隔著辦公室的玻璃窗,冷靜地看著我。
對雨瑤如此妖嬈的一個女人來說,對付張翔可以說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我坐在酒店的角落裏,把帽簷壓得很低,把手機的鏡頭對準他們的桌子,在順利拍了幾張照片後,我還錄了一段視頻,沒等他們倆的會麵結束,我就給雨瑤發了短信,先一步離開了酒店。
“這個數。”奈美豎起一根手指。
沒有人知道奈美的去向,更沒有人想到她的屍體會在森林公園裏。
塞瑞告訴我,遭遇婚外情最重要的就是搜集證據,雨瑤就是負責替我幹這項工作的人。
一股強大的電流衝進我的腦門,所有難以解釋的事情我突然全部明白了。
“奈美,你認識張翔嗎?”我忍不住問道。
奈美的身體朝我倒了下來,我連忙扶住如一攤爛泥般的她。奈美的舌頭吐在嘴唇外,睜著兩隻紅紅的眼睛,已經沒有了呼吸。
出於好奇,我對著智能手機又說了句:“你能幫我嗎?”
塞瑞在耳機裏響了起來:“您需要更多的幫助嗎?”
“沒有。奈美昨天和同事出去玩,一晚上沒回來,我有點兒擔心。”
蓬蓬對我叫了兩聲。
回首近日發生的事情,遇到的許多麻煩,多虧了這部智能手機。
我趴在路中央,看見一個陌生的路人撿起了我的手機,正四下環顧,尋找著失主,我剛想對他招手示意,一輛疾駛而來的卡車便從我身上碾了過去。
收到我的訊息後,手機屏幕自動在互聯網上檢索著相關信息,屏幕翻過一行又一行的期貨分析報告,速度之快我肉眼都跟不上。
隻是現在不是時候,我直愣愣地盯著電腦上那一根根走勢線,完全看不出這根與那根之間的差別,為什麼有人卻可以對著它發表一通長篇大論呢?
打開房門掃了眼床,奈美昨晚沒有回來過,一定是回娘家去了。我把陽台裏的蓬蓬放了出來,倒了點兒狗糧和水,急急忙忙往公司趕去。
不知不覺,我在沙發上睡著了。
我快被逼瘋了。
你知道,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顛倒,我會給你懷抱。
奈美聳著肩膀,不讓我再繼續按摩了。
已經是這個星期的第三次了。
“這是哪兒呀?”我猜測著奈美身後的背景。
這不是幻覺,這是一場永遠醒不過來的噩夢。
“你去哪兒?”我有點兒急了,站起來問。
“你這人內心太陰暗了吧。”雨瑤嬌嗔地打了我一下,轉身離開了。
“呃……還沒有買進,還沒來得及操作呢。”我鬼使神差地撒了個謊。抬頭猛然發現雨瑤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我身邊,她替我拿來了交易單據。
是誰在說話?
“沒什麼。”我彎腰把塞在辦公桌下的包裝袋拉了出來,正好瞄到那張不知被我放哪兒的交易單據。我不動聲色地把包裝袋遞給了雨瑤,“喏,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