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柒(1 / 2)

“走吧,聽書去。”溫珣一臉沮喪地鑽進馬車裏,吩咐外頭趕車,車夫還沒甩鞭子,原先待的那條巷子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瘦小的黑影從排排衣裳晾曬處閃現出來,眼也不眨地翻倒身後斜靠牆的木板。腳尖一踏木桶,整個身子飛起,輕巧地越過障礙。斜裏小巷突然殺過來兩人,小孩猝不及防被抓到手臂,惡狠狠地踩下那男人腳趾,趁他哀嚎時一拳頭毫不猶豫揍向他的臉,往外一推,把人剛好他擋在身後人去路上。

那小孩也沒想到,躲過了重重障礙,小巷盡頭竟然堵著一輛馬車,腳下不由頓了一下。

“上車。”溫珣沒多廢話,直接道。

眼見小孩身後的人就要追到,溫珣把車外車夫旁邊坐著的小廝踹下去,“該是你這身腱子肉起作用的時候了。”

十三四歲的人跟著溫珣養尊處優,哪裏見過這陣仗,皺著一張娃娃臉急忙把人拉上馬車,嘴裏驚叫道:“快走,快走!”

眼看那些難民還要追趕馬車,小廝急叫道:“反了天你們,沒看到這是安國公府的馬車嗎?損了一根釘你們全都不要命了。”

許是這聲威脅起作用了,後麵跟著的人越來越慢,最後消失在攢動的百姓裏。

馬車上,小孩神情得意地看著那些人消失在眼裏,這才縮回頭,回想起方才在車窗口瞧見的人臉,他眼睛不住地往搖晃的簾子裏瞄。

那時緊急,看得不是很真切,隻覺得是天上的神仙下了凡,把他從苦難中解救出來。

“我要去當仙童嗎?”他小心翼翼地問身旁的小廝。

小廝還未開口,背後卻傳來一聲低笑。一雙玉竹般白嫩細長的手伸出來,將褐色繡花的車簾撩開,青豆色的長衫繡著同色鬆枝暗紋,領口嵌著白色薄絨。他神態微倦地靠在馬車內壁和軟墊上,發絲隨著馬車輕晃,月牙眼微彎,幾無血色的唇角含笑,左眉眉尾的紅痣更顯風流多情。

“你這模樣倒是水靈,可是女兒家?”小幾上的銅爐冒出一縷青煙,鬆香的幽雅若有似無地飄來,倒真有幾分仙家的味道。

那小孩頓時覺得自己身上不冷了。

他通紅了臉,低聲道:“不是女兒家仙人不收嗎?”

“這個嘛……”府裏何處還缺小廝來著?

他怕對方反悔,急聲道:“我是女的。”

“那好辦了。”溫珣俊眉一挑,“且待長大了,當我的暖床人。”

小孩的臉更紅了,恨不得把頭低到單薄的衣衫裏不敢看他。

溫珣笑開了,這小孩還挺逗。

“小小年紀,知道暖床人是何意麼?”

“曉、曉得。”他聲如蚊蚋,“小的走南闖北和父親雜耍賣藝過,也曾入了戲班,隨師父開嗓高唱了幾句,知曉這意思。”

“是個苦人家的孩子。”溫珣低歎一聲,“既如此,還是養在國公府吧,別往他處去了。”

小孩以為他要被丟在國公府,忙道:“可以跟在仙人左右麼,小的哪也不想去。”

“呆子。”一旁小廝不客氣地拍下他的後腦勺,“要叫少爺,戲文瞧多了吧,哪來的仙家仙童。”

小孩摳著馬車座下的木板孔,抬眼偷偷瞧了馬車裏的人,旋即又垂下眼,道:“是,少爺。”

等到了國公府,溫珣讓小廝把人帶下去梳洗,找下人一打聽才知道,寧微在府裏坐了大半日,等到日落西山這才回去。

溫珣暗惱都是自己這張嘴惹的禍。武舉作弊一案牽扯甚大,文儒蕭黨發狠起來,真不是那些大老粗能抗衡的。前世虞黨因著另一樁冤案,果斷把寧將軍舍了去頂罪,讓寧家父子流放鮮有人煙的禹州,這輩子因著武舉,虞文生又做了同樣的事情。

果然人的想法都是不會變的,哪個老實人最好欺負,就隻欺負那個老實人。殊不知寧將軍好欺,他兒子寧微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狼。

溫珣就著茶煙,兩眼放空,心想著那樁冤案是不是差不多時被他們捅出來了,到時候虞將軍該找誰當替死鬼。

不過這些都不關他的事,溫珣該吃吃,該喝喝,閑了無事就在酒樓茶館聽說書,或是去醉燈樓找白蝶幾個姑娘喝茶,某天在府裏碰見個小孩,吃了一驚。

“溫二少爺安,小的傷已經養好,什麼時候來您身邊伺候?”

“咱們府裏何時有這般小的丫鬟了?”他問身旁的小廝。

“少爺,這不是你前幾日收留的人麼?”

溫珣這才想起來,洗淨鉛華之後,細看之下,那丫頭倒是有幾分清麗,頭發拿一根帶子隨意綁著,幹淨清爽,一雙杏仁眼靜若無人,動若赴的,清澈分明,長大了定然是個小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