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等等,姑娘……”
綠裳女子隻顧一個人在前頭快走,連路都未看,聽到後麵的催促聲,走得更加賣力,不想讓別人看見她這副淒慘模樣。
“哎呦!”
後頭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她急忙轉身,看見溫珣仰麵坐在地上,身上紺青色綢衫沾了灰,他走得太急,摔了一跤。
“這石子路忒滑了。”
“百無一用是書生。”那個姑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走到他身邊想扶起他,溫珣長手長腳倒是先麻利地爬起來了。
“誰道書生無用?”他拍拍身上的灰,笑道,“能讓姑娘駐足,能使姑娘重展笑靨,掃去煩愁,這便是有用。”
她放下手,忍不住低笑,“我從未見過如此不愛麵子隻為逗人一笑的公子哥兒。”
“能結識如此落落大方、灑脫磊落的姑娘,是溫某之幸。”溫珣伸手作揖,“還望姑娘莫要笑話在下。”
“誰會笑話你。”她忍不住愁起臉,整個人低落下來,“生的長的與常人不同,才會遭人恥笑。”
“此言差矣。我與姑娘,生得不同,齊小姐與侯小姐,亦長的不同,她們與其他人,更是不同,除了孿生子,世間何人能相似?每人都各有千秋,各有所長,也有所短,不必羨她人之貌,亦無需自我獨憐。”
“話雖如此,並不是每個人都如我這般,長的過於不堪入目。”她忍不住吐露心扉,“從小我便長得比尋常人壯碩,合得來的玩伴都因怕她人嗤笑而日益疏遠,就算是有意接近,也是捉弄我,來看我笑話。”
一方素帕疊成小塊,出現在她眼前。
“方才姑娘走得急,落下了帕子。若被他人撿去,可就說不清了。”他溫聲道。
“多謝公子。”姑娘伸手去接,溫珣卻避開,走到湖邊,濕了帕子,擰幹後再給她。
她看著又濕又皺的方帕,“溫公子可要說,本心最重要,不要因外物的侵蝕打磨而改變?”
“非也,溫某想說,”他頓了頓,如實相告,“這妝容真不適合姑娘。”
“……,第一次敷粉,難免生疏。”她接過帕子,把臉上斑駁的黛粉擦幹淨,五官雖仍粗獷,卻也不失英氣。
漫天秋葉,簌簌而下,他撿起落在她肩上的一片紅葉,低頭笑望她:“你道芍藥嬌媚,我覺妖冶無格,你說桃花妍麗,我觀它輕浮,世人口味之繁多,不一而足。在我看來,與其做永遠活在他人眼裏受世俗約束的嬌花,不如做一片霜葉,深秋霜雪,風吹雨打,反而使它更加堅強紅豔,豈不比二月嬌花更美。”
指尖鬆開,紅葉打著旋兒墜落,她下意識張開手,接住那片葉子。
“世間千百種顏色,姑娘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那一種,不必強附他人。”
銅鈴眼裏閃過一抹深思,她小心翼翼地把那片葉子輕握在手裏,抬頭,對上溫珣溫潤多情的眼眸,笑問:“我叫寧小小,還不知公子大名。”
“在下溫珣。”他腦海裏瞬間想起另一個姓寧的人,“寧微是姑娘的……”
“是我哥哥。”
寧小小展眉一笑,血盆海口大張,直接把溫珣嚇退三步。
怎麼是鬼催命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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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裏,溫玦正在練字,聽到開門聲,便知能在這個時辰打攪他的隻有自己弟弟。
“大哥。”
他頭也不抬,筆走龍蛇,一口氣把“寵辱”兩個字寫完,這才問:“闖什麼禍了?”
這小弟自打半年前中了秀才之後,越發不讓家裏省心了。
“沒呢,沒呢。”溫珣對上溫玦波瀾不驚的眼神,笑著把手裏的一疊點心放在桌上,順便把白布巾遞給他擦手。
溫玦忍不住笑了,無奈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沒那麼嚴重,就是……”溫珣還是把話說出口,“娘之前給你相看的那門親事,你知道吧?”
溫玦邊擦手邊從桌裏繞出來,溫珣一路狗腿地跟著他。見身後人不說了,他轉身問:“然後呢?”